随清几乎就要以为自己遇上了裸照勒索,但下一秒图像都已经摆在眼前,g南藏区的寺庙、民居与山景。 “你是去年blu基金的获选人?”随清看着那些照片,这才渐渐想起来,那一次评奖的获选人中有一个做的就是藏区建筑的课题,后来又给她写过电邮,也是从她这里申请了实习职位。 “对,”听她这么问,这个daryl倒好像有点失望,怔了怔才点头,而后淡淡补充,“题目是当地传统建筑的生态适应性研究,去年夏天在那边呆了快两个月。” 第4章?npc 于是,一切都有了解释,包括他这一口在g南跑田野的时候学来的西北味儿普通话。 去年那一届blu基金评选就在事故发生之前不久,获选人还是曾晨主持挑的。虽然这个基金才刚设立几年,但标准一向不低,历届的获选人也都是名校生,多少有点小骄傲。 随清知道,自己今天的反应叫人家小心灵受伤了,大概是因为委屈,眼前这位所谓的老板居然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给忘了。他的履历,他的研究课题,还有他申请实习职位时写来的那几封电邮,她全都没放在心上。但随清当然不可能告诉这位daryl west先生,并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她有时候记性差到失忆的地步,自从那场事故发生之后。 不过,既然这孩子主动道歉,态度也算诚恳,她倒也不忍心欺负他年少无知。本来还在想,是不是可以把他辞了,或者调到其他组去,现在看起来也不可行。人家就是冲着她手上g南的这个项目来的。而且,他做过的功课对她来说也的确有用。 她低下头佯装看电脑,整理好思路才开口道:“昨晚的事情是误会,也是意外。既然我们已经互相致歉,最好就当没有发生过。如果你可以做到,我不介意你留在我的项目组里。” “当然可以做到,”此人一听连忙点头,“还有,老板不用向我道歉。事实上,我很喜欢您昨晚说的那些话。” 随清抬头看他,搞不懂自己哪句话招他喜欢了。 “我是指……您说的关于npc的那几句。”他更加具体。 “npc?”随清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non player character,”他解释,“就是您说的那种程序设定好的非玩家角色。” 随清还是一头雾水,心想到底是年轻人啊,最懂那些。 “您说人生就像是一个玩家已经退出的游戏,剩下的角色都只是系统设定好的一段程序,每天走着固定的路线,重复相同的动作,念同样的台词……” 他继续说下去。 像是被钥匙开启,随清霎时想起那个情景——q中心的那道飞檐上,夜风中,她喝光那罐啤酒,抱臂靠在护栏上,望着下面的道路、车辆与建筑。也许是因为药物和酒精的共同作用,所见的一切从未有过的渺小和空洞,宛如一个细节拙劣的沙盘模型。 “是不是特别假?”她记得自己这样问,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期待任何回答。就算那时有人说过什么,她也完全不记得了。 到昨夜为止,q中心正式落成,这便意味着她完成了曾晨最后的指令。唯一真实的玩家已经彻底退出了游戏,只留下了眼前整个虚拟世界和其间无以计数的npc。其中也包括她自己,每日重复同样的轮回,没有终结,没有出口。她看不出这番话有任何启迪人心之处。 然而,面前这孩子却说:“我从小就希望成为一名建筑师,但到了快毕业的时候,去事务所实习,才发现跟学校里学的完全不同……” “怎么就不同了?”随清打断,感觉是不是有点离题? 但对面这人倒越说越起劲了,一样样历数下来:“学校里做设计都是从pre-design programming开始,调研,分析,材料研究,再到建造实验。出来一看,才发现这些都是业主既定的,主创建筑师也只需要按照要求写方案出图纸,下面的助手做的更是简单重复劳动,那种感觉跟预想的太不一样了,有时候甚至有点幻灭。不过,听您那么说,我有点懂了。解决的办法或许很简单,我至少可以努力让自己不成为一个npc。” 随清蹙眉听着,有些无语了,她彻底当机前的胡话,竟然还能有这样正面的解读,真不知这孩子究竟是面试经背得太多,还是图样图森破,以至于拿衣服。 “那就这样,你先回去吧。”既然道歉也道了,保证也做了,她起身要走,只当事情已经圆满解决。 没想到daryl那边却没完,又说:“我还有个问题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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