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是西域良马,拿来配种极好。”周长清含糊应过,心中却暗赞冯赛推断。那两个人自然分别是李弃东和谭力四人使去的。眼下情势便有趣了: 首先,双方都已知晓冯赛那八十万贯放在烂柯寺; 其次,双方都重罪在身,更疑心此乃陷阱,都不敢轻易现身,亲自去取; 第三,如此巨额钱财,任何人见了,都难免动心,因而也不敢托人去取; 第四,彼此都猜测对方必定会去取这八十万贯,因而必会潜藏附近,互相窥伺; 第五,谭力四人不但要钱,更要李弃东,以报汪石之仇。 冯赛的主意是,既然双方都在窥伺,便派个不相干的人,去烂柯寺取了那钱袋出来。让李弃东和谭力四人都误会是对方之人,必会尾随跟踪,如此便好逐一捉捕。 崔豪听了,立即说出一个人,叫陈三十二,这人信得过、肯出力,而且疑心重、胆子小,正好做那个鬼鬼祟祟去烂柯寺取钱的人。 范楼和曾胖川饭店两处疑问都落定后,崔豪立即去寻见陈三十二,说定了此事。今早,陈三十二去烂柯寺背了钱袋出来,照崔豪所言,沿汴河南街过虹桥,绕一圈回来,最后进到十千脚店后街那个院子。陈三十二毫不知情,瞧着果然是在替人办一桩危险之事。崔豪、刘八和耿五三人则在沿途暗中监视。 周长清坐在这后院中等候消息,派了店中一个叫窦六的得力伙计暗中传话。陈三十二进到那院子后,过了半晌,窦六从崔豪那里得来讯息:先后有两个人跟在陈三十二后头,一个是十来岁小厮,另一个是个闲汉,两人都常在这汴河一带走动。看来双方果然都被引动了,但都极小心,不肯轻易现身。 这也在冯赛预料之中。接下来,便瞧后街那院子了。 那院子门正对十千脚店后门。主人举家回乡,才搬走不久,将钥匙留给了周长清,托他转卖,此事旁人并不知晓。 照冯赛预计,李弃东和谭力四人必定会使人监视那座院子,若是守在街口太久,必定会招人起疑。尤其是夜里,更难监视。最便宜的法子,莫如住进十千脚店朝向后街的宿房,尤其是后门两边的那两间,后窗正对着那院门。 这两间宿房是南房,背阴潮暗,通常人不愿住。周长清特意空下了这两间,有人来投宿,让伙计尽量引荐其他宿房。若是执意要选这后门边的房子,必定是李弃东或谭力四人所差。 然而,周长清一直等到傍晚,又来了几拨客人,都没有选那两间南房的。 崔豪和刘八、耿五则在外头继续跟踪那小厮和泼皮,也始终没有再捎话回来,恐怕也没跟出结果。 见暮色渐起,周长清坐得浑身酸木,刚起身要活动身体时,却见两个男子走进后院。其中一个是三十来岁的汉子,身形瘦长,戴顶黑绸新幞头,穿着件浅褐锦褙子,却有些脏旧。另一个十八九岁,蓝绢衫裤,生得妖妖翘翘的。周长清认得,是常在这虹桥一带厮混的小泼皮,似乎名叫翟秀儿。周长清已先交代过后院主管扈山,也一直守在这后院里。扈山忙迎上去招呼,那汉子口里说要住店,眼睛却直望向后门边的宿房。周长清见了,心里一动,忙避转过身,装作去收拾桌上的书卷,侧耳听着。 那汉子果然选了后门边的宿房,两间都要,扈山忙说其中一间已被客人预订了,而且那房子潮暗。汉子却说一向住南房住惯了。扈山又说那房子比其他的宽一些,可住两人,房价多三十文钱,汉子又说不妨事。扈山便引两人走到左边那间,打开门,说叫人给他们打洗脸水,又问他们吃什么。汉子却说已吃过,赶路困乏,要早些安歇,莫要搅扰。随即便进去关上了门。 周长清侧耳听着,不由得暗笑:是了。 两方已经来了一方,只是不知是哪一方。另一方呢? 三、火困 梁兴在城里兜转了一天。 他原本要去红绣院会那梁红玉,然而,才进城门,就发觉身后有人跟踪。是两个汉子。他装作不知,继续前行,心里暗想:冷脸汉和摩尼教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不知这两个汉子是哪一路。 他先沿着汴河大街慢慢走了一程,去红绣院原本该向南,他却从丽景门进到内城,向北拐到第一甜水巷,穿出巷子,走到榆林街口时,觉着有些饿了,见街角有家茶肆,便进去坐下来休息。他身上原本没有多少钱,昨晚又用去大半,只剩不到百文钱,便只要了一碗煎茶、两张胡饼,边吃边暗中留意。那两个汉子停在身后不远处一家靴店前,一个假意试门前摆的靴子,另一个在和店主搭话,两人眼角都不时瞅向这边。 梁兴仍装作不知,继续吃饼,无意间扫见街角停了一辆厢车,那车夫目光一碰到他,立即闪向一边。身后车帘也微微一动。又一拨跟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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