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想过去看她,明明好几回都设置好了导航路线,开到半路又掉头回去,他实在放不下还存着怨怼的心,以及发觉自己被算计后的恼怒——在找到衣柜深处的优思明后,那银色的锡箔纸包装在手心里一闪一闪地像是嘲弄他似地发着光,他想起他在床上射得尽量深,说着宝贝,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她会混合着呻吟和轻泣配合着弓腰缠腿,向上送到他面上的一个个吻简直没有一点弄虚作假的成分,他的心都要被亲得涨满柔情,她总是说好的,叔叔。 ……可她在骗他。 他起初情愿被她骗的,可她竟不肯骗他骗得周全彻底一些,一定要亮出那个尖角割得两人之间露肉见血。她收拾行李,退回合同,却没有带走那整柜充斥着她用惯的香水气味的睡裙,房子里也处处都是她花了心思布置过的物件摆设,他站在里面就觉得如被刀割,像是逼着他承认他是没了她再不能活下去似的——可她偏偏不信他在爱她,她分明知道他离不了她。 若能一早向她求婚—— 想到这里,他又自嘲地笑起来,以前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有十成的胜算,连和元家的订婚都只是迟早会被他推翻的事儿,可拿这来自作聪明地验证陈了对他结婚的反应时,她竟作出从容的退却姿态,不哭不闹全盘接受的模样害他当时险些背过气去,如今看她如此决绝地要与他割席去寻找新生活的模样,他忽然觉得求婚都显得自以为是了,他的小女孩到底长大了,满腹自己的主意,怎么肯守着他这个老家伙? ……可还是想念,不甘心啊。他总觉得他和陈了不会这样完了的,那次他不还是借着病把她骗过来睡了一觉吗?尽管后来他烧得体力不支睡了过去,可分明记得她的身体依旧是依恋他的,这世界上再找不出别人如他们彼此那样熟识对方,爱字早就伴着吻痕隐形地刻在身体上,随着心跳消弭进血液里不息地流淌——但愿这不是他纯粹的一厢情愿。 支人取出酒来,往餐桌中央一摆时,几个好酒的爷叔与弟妹俱是眼前一亮,只有老太太不悦地撇了撇嘴,他任他们没有节制地倒满,做出高兴的样子,在老宅里他装惯了,遗憾的是等下散了也找不到一个能喘口气的地方,那通常是他和陈了的独栋公寓里——他总是只在老宅的餐桌上沾几口,早早地退席赶过去,就知道她会等着他给他煮一碗面吃,吃了胃里舒坦,尽管那房子里没什么年味儿的布置,他也觉得这已是够他们两个人快乐的小小的团圆,只要能抱住她。 哪个爷叔说着今年的台风来得蹊跷时,正好有狂风吹得关严的窗户嗡嗡作响,他刚想伸出去的筷子急急地收回来,心想哪怕是老宅的装潢用料尚且如此,陈了在出租屋里又该如何自处呢?他想着要不要支人去看看,有人斟满一杯酒送过来,他还来不及喝,手机屏幕上突然闪出一个没被标记的号码。 ……他知道是谁的,想了想,还是挂了。 他怪她,真的,发自心底地怪着她,她是他恨不得掏出心肺将全部交到她手里的人,可怎么就是不明白他的心呢?他可以让人二十四小时地守在她住的楼下看她出门都做些什么,也能百转千回地让周秘明白他需要帮他把人给带到身边来,可如果现在见她……他怕会说出伤两个人心的话来,伤他的心无所谓,反正她都说尽了,可是她是经不住那么刺一刺的,他知道是爱逼着他说出那些糊涂的话来,一定不能,一定。 ——一定吗? 这通电话被挂掉后,他是一点儿东西都吃不下了,杯里的酒没有下去一条缝的高度,只极力在酒杯碰撞与欢笑声里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眼神也不由得瞟向手机屏幕,管家来小声问他是不是不合胃口,他摇了头,说为我备一辆车。 没有烟花炸开在视网膜上留下遥远的彩色光点,可手机那头好像窃听了他的安排似的,那个陌生号码再次亮起来得那么及时,待接听的符号一跳一跳地点燃他的神经,沉住气,沉住气,这么想着,他滑向接听键,将手机放向耳边,那时候好像周围的世界沉入水里,他只听到那边的人吸了两下鼻子,心就一下揪起来。 “……你过来。”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