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珍娴倚在窗前发呆。 树上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呱噪得很,切切实实提醒着她又重回了这个浮尘俗世。 怎会这样呢? 时光荼靡,难道是一梦黄梁? 到底上一世是梦,还是这一世是梦? 她又想起那个圆寂的老和尚,耗尽毕生功德只为劝她寂灭鉴戒。寂灭鉴戒,意劝人为善啊。 为人与善,且再不可起执念…… 她的执念为何? 肯定是卓成宇那杀千刀的冤家,也不知自己前世着了什么魔,对他痴狂成瘾,到后来为他利用,无恶不作,成了个心狠手辣的蛇蝎女子。 临了临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背负骂名,惨遭遗弃。 不过——她心里清楚,自己一身反骨,本也不是善茬。 轻吁胸口一股浊气。 按她脾性,这世重活而来,是恨不能将卓承宇千刀万剐的,可经了老和尚的点化,她倒信了因果循环、天谴报应之说。 罢了,恶人自有天收,此生她为了自己好活也不可再招惹他,他是万恶之首。 已经与他爱怨痴缠了一世,也看清看透了他的为人,有再多情谊也被他的狠毒阴险消磨殆尽了。 谭珍娴想想就烦闷,将好一只找死的小粉蝶在她鼻前绕,她一把便扑住,却想起道珩和尚炯炯有神的双目,心下一惊,握紧的手便松了,死里逃生的小粉蝶欢腾地飞了开去。 想不到有一日嚣张跋扈作恶多端的谭珍娴,竟怂得连只蝴蝶都敢蹬鼻子上脸了。 ……是得认怂,谁经历过这光怪陆离的神鬼之事都会心里发怵,上辈子正是因为她百无禁忌才会无法无天,现下信了举头叁尺有神明,可不敢再作妖。 门扉轻轻扣了两声,小满俏声道,“小姐,慕秋小姐来了。” 又来个冤家,谭珍娴腿软得很,她着实一个故人都不想见。 此间重回十年前……应是韶成廿叁年,她刚满十八,从崇华女高毕业,申请了跟卓承宇一间大学,巴心巴肺地倒追。 而她这好闺蜜,这年暑假在她家勾搭上了卓承宇,最后她火起来找了个路边的小瘪叁把这装乖卖巧的小婊子给毁了。 谭珍娴想到这里有点牙酸,好像自己以前是毒辣了点,就算别人犯贱,也不好毁姑娘清白,她家人后来为了避丑就强迫那个瘪叁娶了她,日子过得很是不好。 今日她来找她做甚?时光久远,她忆不起来了,这会子好像她和卓承宇还没见过面,怕是来找她商量择校的事。 行吧,她也还没对不起她,见见也没甚心虚的。 “别让她来房里了,我出去会会。” *** “珍娴~”尹慕秋见她出来,万般热情,拉着她的手便不放,“我都想你了~你也不去找我。” 她身着靛蓝色斜襟盘扣半袖改良旗袍,一如记忆中青葱水嫩的一个人儿。 谭珍娴觉得她头上那只珐琅蝴蝶有点扎眼,默默移开视线抽回手,“嗳,太忙了。” 尹慕秋愣了愣,今日这大小姐怎这般生疏客气。 谭珍娴也觉气氛有些凝滞,忙圆道,“我前几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你,今日就在外厅叙叙吧。” “啊?你生病了?可没事吧?”慕秋看上去很担忧。 谭珍娴只看出虚伪。 这个女孩子,青涩单纯的外表下藏得全是算计。 要说谭珍娴曾经对这个闺蜜是真好,掏心挖肺的,尹慕秋充其量只是个小家碧玉,家境与她相差甚远,她也不计较,凡事都帮衬着,谁知后来才明白,人家把她当冤大头,小门小户将养出来的女儿家,拐弯抹角的心思太多,最后还想踩着她攀高枝,撬她墙角。 谭珍娴最受不得遭人背叛。 可现如今她已是千锤百炼后的成熟心智,他们这些心眼子,到她这就是娃娃过家家。 她笑笑,顺着她的话尾说,“可不就是怕你担心,我没事了。” “哦,你吓死我了,我都情愿替你病着。” 假惺惺。 谭珍娴蹙眉呷了口茶,强压下心头的反感,因她上一世造了孽,心里本对这姑娘有愧,可现下又把她这虚与委蛇的嘴脸看得通透,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我把国内大学的招生名录拿来了,你看,你喜欢哪所,我们一起去申请,好不?” 谭珍娴没理她讨好的语气,可她说的这个考学的事倒是要好好斟酌一下的,她接过那迭资料一页页仔细翻看。 她得找个离他们这些牛鬼蛇神远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