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忍看见殿下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哪怕喝碗粥呢,要不然老奴给您端进去?” 长庚心神俱疲,听他提到顾昀,便将那人无声地在心里念叨了两遍,强打精神道:“没事的王伯,我要是饿,晚上自己会找宵夜吃,不用管我。” 老管家听他声气虽然微弱,却有条有理,也不好再劝,只好回身冲伺候长庚的老仆与探头探脑的曹娘子和葛胖小摆摆手,各自一步三回头地散了。 长庚靠着门坐着,一抬头就看见顾昀挂在他床头的那副肩甲。 那东西黑沉沉冷冰冰、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却是原主人为了给他驱散噩梦而留下的。 不知坐了多久,屋里的火盆才渐渐温暖了他冰凉的身体,长庚有了点力气,就爬起来收拾了自己一身的狼狈,他换了身衣服,找到某天练剑受伤时师父给他的外伤药,洗干净伤口仔细涂好,摘下顾昀的肩甲,抱在怀里,仰面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他没有哭。 可能是没力气了,也可能是因为刚刚流过血。 选了流血的路,通常也就流不出眼泪来了,因为一个人身上就那么一点水分,总得偏重一方。 长庚方才与那个注定要与他纠缠一生的敌人交了一回手,输得一塌糊涂,也见识了对方的强大。 只是他奇异地没有怕,像雁回镇上他在秀娘房里独自面对穿着重甲的蛮人时那样。 他态度温和,但是任何东西都别想让他屈服。 唔……除了顾昀。 长庚有气无力地想道:“我恨死顾昀了。” 然后他试着把顾昀的肩甲挂在了自己身上。他没穿过甲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只觉得这东西压在身上比他想象得沉,他披着甲胄倒头睡去,梦里还有千万重艰难险阻等着他。 第二天,长庚宣布,他要出一趟门。 整个侯府都震惊了——除夕夜里四殿下被顾大帅扛出大门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 顾昀的原话是:“拖上三五天,到时候反正我们都过七大关到北疆了,他没地方追去,也就老实了。” 可这还没过三五天呢,老管家唯恐长庚是要让他备马追上去,忙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玄铁营不比普通行伍,脚程快得很的,千里神骏也追不上,再者军中不留无军籍之人,这是老侯爷传下来的规矩了,您看……” 长庚冷静地回道:“王伯,我没想追过去添乱,我不是不懂事的小孩。” 老管家:“那您这是……” 长庚:“我想去一趟护国寺拜访了然大师,以前跟人家说好了的。” 老管家的脸色再次一言难尽起来。 大帅将来回府,要是发现他不在家的时候,小殿下居然叛国通敌到了和尚庙里…… 老管家简直不敢想象顾昀的脸色——那还不得活像戴了绿帽子一样?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哄着侯爷的义子能高兴一点,老管家没办法,只好咬着后槽牙答应了,如临大敌似的点了一排家将护送长庚去护国寺。 浩浩荡荡的如同上门踢馆。 了然和尚煮了茶,见到长庚也并不惊诧,仿佛早料到他会来,和颜悦色地邀请他坐下,倒了一杯茶水给他,又让小沙弥拿来了纸笔和烧纸用的火盆,摆出长谈的架势。 才不过大半个月没见,了然和尚发现面前的这少年眉目间的茫然和焦灼都不见了,整个人带来了几分郁郁的沉静与坚定,像是化蝶的虫挣脱了第一层蛹。 长庚道了谢,接过茶碗来喝了一口,险些呛出来。 这和尚上回说要以好茶相奉,敢情纯粹是客气话,给他泡了一杯不知道什么玩意,苦得舌根疼,全无茶香。 长庚:“这是什么?” 了然和尚笑盈盈地写道:“苦丁,清目活血,可除烦助眠。” 长庚:“那不就是瓜卢吗?我在侯府喝过,好像……” 口感没有这么恶心。 了然:“那是小叶,此为大叶瓜卢。”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