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桌上的喜秤,在离歌身旁坐下。 “阿离,那日在大漠,我喊了你很久,你没有理我。”晖浔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他小心地伸出一只手扯着离歌的袖子,委屈地似是得不到糖的小孩,“可没关系,以后,你再也不许不理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紫愉忽然就有些不想看下去了。她想起了从前在话本子里看过的一句话,叫“痴情者死”。 紫愉不知道离歌算不算是痴情者,可她知道,晖浔确确实实就是痴情者。 烛光熠熠里,晖浔握喜秤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一身红嫁衣的离歌,低低地唤了一声又一声“阿离”。 离歌不厌其烦一声声应下,而晖浔的眼神便在这一声声里愈加闪闪发光,简短的几个字里掺着百转千回的情意:“阿离,我们成亲了。” “嗯,阿浔,我们成亲了。”离歌低声回道,温柔又乖巧,却没有半分喜意。 至少紫愉觉得,那声音里没有半分喜意。紫愉虽然不知道别的新嫁娘会用什么样的声音和自己的夫婿说话,却也知道,离歌声音里的情绪,不会是一个嫁给心上人时会有的情绪。 可是晖浔并没有发现什么,他只是欢喜着将手中的喜秤一点点举起,起手替离歌揭开了喜帕。 雍容华贵的凤冠之下,离歌面白如雪,乌发如墨,一双杏眼被昏黄的烛光熏得湿漉漉,映着眼角的绯色红鳞,清纯又妖娆。 离歌微微抬着头,看着面前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晖浔,蓦地轻笑出声,笑着笑着她的声音忽然就哽咽了起来:“阿浔,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离歌此生只对晖浔不离不弃,山河天地永以为期。” 晖浔见离歌这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正想要安慰离歌时,却又听到离歌说:“阿浔,我听闻人间有句诗,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说这话时眼睫微闪,面上露出一个艳极的笑,衬得一身衬得喜服上夭夭而放的桃花都失了颜色。她认真地盯着晖浔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阿浔,我们结发吧。” 她说着便伸出手想要将自己的头发弄一缕出来,可她的发髻是晖浔亲自绾的,丝丝缕缕紧紧缠着凤冠,端庄雅致地令人不忍心拆开。 离歌的手在触及凤冠的那一瞬间忽得又缩了回来,随即又伸出去摸了摸鬓角:“我们还是先饮合卺酒吧。”她低声道,一双手摇着晖浔的袖摆似是在将其往床下推,声音有些急促:“阿浔,我想先饮合卺酒。” 晖浔来不及多想便被离歌推下床,在催促之中端了两杯酒坐回离歌身旁。 离歌并未给晖浔开口的机会,径直夺了晖浔手中的一杯酒,缠过晖浔的手举杯细声细气道:“离歌惟愿此生与阿浔长相守。” 不知道是不是紫愉的错觉,离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几乎快要觉察不到离歌气息的存在,那盛在玉杯里的酒中映着离歌精致的脸,苍白如雪。 而下一刻那盏酒就从离歌的手中落下,洒出来的酒水浸湿了大红的锦被华裳。 与酒杯一块滑落的,还有此时软软倒在床上的,毫无生气的离歌。 晖浔却似是不曾察觉出离歌的异样一般,伸出手想要将她拉起,声音里带着淡淡宠溺:“阿离,快起来。” 可是床上的人却没有回应。 “你不是说要喝合卺酒吗,怎么不好好端稳?”晖浔忽然将伸出一半的手缩回来,面上云淡风轻,可紫愉分明看见他下床的脚步有些踉跄:“你且等着,我去帮你再拿一杯过来。” 待紫愉魂识归位,重新走入那间新房的时候,晖浔正端着酒想要递给床上的离歌:“阿离,我端了新酒过来,我们先喝了合卺酒,你再睡好不好?” 大抵是晖浔太过专注于和离歌说话,所以并没有发现紫愉进来,又或许他只是不想发现。 “她死了,这次是真死了,再也不会醒来了。”紫愉看着晖浔道,“又或者说,其实离歌一早就死了,只是心里存了遗憾化生了执念,执念替代了烟消云散的魂魄,在蛇毒解后执着地让尸首活了过来。” 可晖浔却似是没有听到一般,放下酒杯坐回床旁,小心翼翼地为离歌拆去头上的凤冠金钗:“你是不是想先与我结发,然后再喝那合卺酒?阿离,我替你拆凤冠,我们结发好不好?” 可是床上的人仍是毫无反应。 晖浔却并不在意,垂着头认认真真地从离歌发中取出一缕与自己的发缠在一起,轻轻地亲了亲离歌的额头:“阿离,我说过,你在哪,我便在哪。” 他小心翼翼地将床上的离歌横抱起,径直从床不远处的紫愉身边擦过,从不知道何时来到门口的季流火身旁擦过,朝着屋外走去。 屋外院里红绸漫天,火红色的桔梗花开得艳极,而晖浔便就抱着离歌,从他们之前成亲时所走过的红毯上走过:“阿离,我对你,从来至死不渝。”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