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不能这样。”陆水双扑上去要抢,却被沈寒香恶狠狠一眼看得心底发麻。遂转转眼珠,说,“拿去罢拿去罢,算我怕了你的。” 沈寒香前脚出门,后脚陆水双把门摔得砰一声响,心烦意燥重爬上床,念念着要让李珺主持公道。后就这样睡了过去。 出了李家大门,翡翠白菜上凝满霜,冷得沈寒香直哆嗦,顶着雪风就凭一口气朝城外走。 她什么也没想,甚至不知朝那边走。棉袄子被雪风震得湿哒哒粘在身上,活似把人丢在冰窖里。 在一处空旷雪地里,沈寒香脚底一空,那一瞬,她似觉得松了口气。 这一跤摔得极重,她试了又试,爬不起身,孩子也放声嚎啕。 沈寒香歪着头,解开衣,喂他吃了两口。 那孩子嘴边吃着,便不哭了,闭着眼满脸惬意。 沈寒香不自觉笑了起来,摸他的脸,冰得小孩摇头晃脑躲避,却咯咯笑个不停,像很好玩儿似的。 沈寒香回忆奶娘教过的,让孩子打嗝,然后她想了想,解开襁褓。 圆溜溜的脸蛋,光溜溜的屁股蛋子,沈寒香由衷笑起来,轻轻摸索她的孩子。她视线不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有点看不清东西。头顶风雪咆哮而过,这个坑里却兀自安宁。 婴儿被放平在地上,长得很好,胖胖的。 怀着他时,沈寒香食欲不太好,吃了吐,吐了又逼着自己吃。李珺指望不上,唯独能指望的便是生个孩子,从此她能指望着孩子过活,哪怕数十年难熬的日月,有个孩子陪伴总是好的。 她做了这孩子一岁到六岁的小衣服,反正李珺从不过问这些,她倒落得自在。想象等这孩子一天一天长大,她要教他识字认账本,教他做人的道理,送他去城西最出名那家学堂念书,等他再大点,他会带自己心仪的姑娘回来让她看,双双叫她娘。 而后,她还可以替孩子的孩子缝小衣服绣小鞋子。 沈寒香手指抚过婴儿光秃秃的肩膀,本该有手臂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可她仍觉得这孩子很可爱,可爱到她心尖尖上都是暖的。 婴儿扭了扭身,他还不会爬,动静很小。 沈寒香把他翻了个面,让他心口贴着覆盖薄雪的地面。很快,他身体乌青,渐渐就不动了。 一滴热泪落在孩子腰上。 沈寒香解下外面套着的半新袄子,包裹住婴儿的身体,抱在怀里,轻轻哼唱什么,想哄他睡觉。 没多会儿,她笑了笑,嘴角挂着的泪珠滴在毛茸茸的小孩脑袋上。 过得半个月,沈柳德才抄起棍棒,去李珺家要人。 报了官,足又隔得五日,县衙捕头陈川才从化开了雪的坑洞里,找出母子两个。 跟从的捕快纷纷掩鼻,小声问陈川,“都这样了……还叫仵作验吗?” 陈川瞳孔紧缩,英俊年轻的面孔透出淡淡哀痛,捡起一只沈寒香的珍珠凤头鞋垫在手上,那鞋子是捡上来的,没穿在她脚上。 “验。”陈川站起身,蹙眉望向远方,雪化后的天空清朗苍蓝。 “李家少爷现就放了么?看样子似乎不是谋杀……” 陈川看他一眼,那捕快低下头,等陈川吩咐。 “先关着,通知沈家过来认人。”陈川将那只鞋随手揣进怀里,跨上马,马蹄朝县衙口子而去。 ☆☆☆ 又是除夕了,镜中梳着丫髻的小女孩手里正解个九连环,刚解下两个,外头传来妇人妩媚的声音—— “香儿,看你爹给带的什么?这趟去西北,拿来描眉毛的,来瞧瞧,你一定喜欢。” 女孩脆脆应了声,三下五除二把九连环解开,放在小桌上,爬下地去趿着鞋走出门。 日头正好,照得沈平庆瘦却精神的脸生动起来。 “姐儿,过来。”沈平庆高大的身躯蹲着,伸手示意沈寒香过去。 “爹!”沈寒香连忙跑过去,丝毫不见半年前沈平庆回家时的怯懦,那时沈平庆想抱她一下,还得拿糖哄着,只抱得一下,就扭身挣下地。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