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报出一个人名:“——国子监监生出身,程温。” “程温?谁?” “听说是个寒门,乡试十四、会试第三那个。” “没想到是他!当真是一匹黑马啊……” 周遭切切杂音不断,姜颜跪在殿外,心中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意料之中的失落。 殿试之上的时务策,她自认为并无纰漏,如今这般结果,如若不是程温的文章更胜一筹,便只有可能是读卷时出了意外。 不是状元郎,便失了金牌令,看来她注定要走一条更为曲折坎坷的道路了。 蓝天下,殿宇前,程温出列,众人随着百官跪拜。再起身时,姜颜不经意间看到程温的背影,年轻,挺直,全然不似曾经在国子监时的瑟缩和内敛…… 思绪复杂,执事官又念道:“一甲第二名,榜眼乃顺天府监生,张之敬。” 榜眼虽气度儒雅,却已不复年轻,约莫四十岁上下,起身出列,于是众人再拜。 执事官清了清嗓子,继而道:“一甲第三名,探花乃应天府监生——” 嗯?又是国子监内学生? 姜颜心想:多半是季悬罢。 “——姜颜!”执事官高唱,声音如破浪疾风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一声念完,尘埃落定! 阳光忽的有些刺眼,原本笃定自己落榜的姜颜脑中一片空白,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念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做出反应,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出列。见身侧之人齐齐跪下,跪拜如山倒,她一时心绪复杂,恍然如在梦间。 ……探花郎?为何偏偏是这个位置? 探花探花,名称虽然好听,但无论才学还是仕途都比不上状元和榜眼,能熬出头的少之又少,即便领了官衔也是文书编修、史官一类,升不上,走不了,一生默默无闻修纂国史书录……当真是应了年关阿爹那句‘刀笔吏’的预言。 二甲第一和三甲第一的传胪是谁,姜颜已经无心在听,四拜过后,礼乐齐鸣,执事官将黄榜张贴公布于宫门之外,一言未发的天子退场,贡生们出宫观看榜单,而一甲三名便在礼部官员的寒暄陪同下出宫归第。 各大朝官寒暄状元榜眼探花郎,多半是有意挑选良婿结亲,而榜眼已经娶妻,便不在行列;姜颜身份特殊,自然也无法结亲,倒是年轻未婚的状元郎程温成了香饽饽,拜谒祝贺的朝官一波接着一波涌来。 姜颜无暇顾及程温,提前出宫,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门前冷落,除了国子监派来祝贺的同窗和阮尚书府上的贺礼,再无其他宾客。不过这样也好,姜颜此刻最想见的人、最想要的祝贺,皆属于苻离。 可抱着酒坛从日落等到天黑,苻离依旧不曾归来。 月上中天,星子默然,空气中已带了潮湿的凉意,看来今夜苻离也不会回来了。 月光如轻纱笼罩,落在院中石桌上的一只杏花酒坛上,镀亮了坛身上的一行小字:独埋杏花酒,静候一归人。 归人不复,唯有长夜漫漫,熨烫满腔心事。 三更天,姜颜披着单薄的春衫,倚在月华如洗的窗边梳头,正望着西斜的明月出神,忽闻瓦楞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未辨别出那声响从何发出,忽见一条黑影从檐上坠下,落在她的院中。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那黑影显然是受了伤,起身时一个踉跄,后腰撞在石桌上,杏花酒哐当一声坠落,坛身四分五裂,酒水哗啦啦溅了一地! 歹人?! 姜颜倏地起身,下意识去关窗户,刚张嘴喊了句:“来人——”那黑影便已欺身上来,紧紧捂住了嘴。 鼻尖的血腥味更浓了,混合着酒香,构成一股子奇怪的味道。蒙面黑影的眸子寒冷如冰,喘息着哑声道:“是我,别出声!” 熟悉的眼睛,熟悉的嗓音,令人心惊的血腥味……姜颜瞳仁微缩,僵在窗边,唯有心脏尖锐刺痛,砰砰撞击着胸腔。 作者有话要说: 薛睿:就很慌! (注:文章中传胪部分的规矩流程部分是参照史料,部分是作者杜撰,莫要当真~) 第70章 见姜颜安静下来, 那蒙面的黑衣人这才松了手,脱力般倚在窗边喘息,有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手臂淌下指尖,三三两两地滴在地上。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