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 这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至少在朱成钧那里是这样,他若无其事地从坑里爬出来,又返身连拖带拽地把展见星弄上来——他伤到了脚,对气力终究有点影响,但主要还是展见星不惯攀高,饶是有个人在上面帮着,她仍爬得有点狼狈。 终于上来了,衣裳也皱巴得不像样,连忙先整理了一下。 整理好了,她犹豫一下,还是伸出手去:“九爷,我扶着你。” 朱成钧原已要举步走了,闻言顿时又把脚收了回去,然后把自己的重量分了些给她。 “你何必管我。”他挺惬意地靠着她,嘴上还要念叨她一下,“我要是瘸了,以后就烦不着你了,不是正趁了你的意。” “……”他这种惟妙惟肖的指责负心汉的语气哪学来的。展见星无力地道,“你乱说什么,谁想你瘸了。” 朱成钧突发奇想:“我要是真瘸了怎么办?” 展见星木了脸:“——给你报仇。”别的就别想了。 她扶着他,一边缓慢地走,一边留意着周遭的动静,又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顺势转移道:“九爷,究竟是谁指使人把你骗到这里来,你心里有谱吗?” 昨晚她的思绪太混乱了,以至于居然没来得及追究这件本该十分要紧的事。 朱成钧道:“我七哥。” 展见星吃了一惊:“什么?” 刺杀郡王是确凿无疑的死罪,一般人既没有胆量干这种事,也不至于和他结下这种仇怨,所以这个凶手的圈定范围很小,展见星心里本有比较明确的人选,临川郡王或者朱逊烁——二选一,两人都是既有动机也有能力。 她都想得到的事,朱成钧自然更加有数,让她意外的是,他圈出来的人选和她有所差别。 “不是临川郡王吗?”她先问。 “他不是这种性子。”朱成钧回答,“他误会我们不合时,试图挑拨我们相斗,知道错了以后,又给我送来铁牛大刚,暗示警告我。观其行知其人,他这么样扭扭捏捏的,不是会直接下杀手的人。” 他对朱议灵的形容古怪而又有一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精准,展见星不觉点头赞同:“对。” 然后她又问道:“也不是二郡王吗?” 朱成钧慢悠悠地道:“二叔可能想打我一顿,也可能想把我撵得远远的,但是他对我没起过杀意。因为,没有必要。” 朱逊烁也许蛮横,也许狠毒,但是他不疯。 一个脑筋正常的人做事,必然会有一点起码的底线——或者说是道理,杀侄没有好处,倒要冒上不小的风险,他犯不着。 便是昔日结下过仇怨,如今也换到新封地了,日子正在往好的方向走,他就算仍有不足,心里的怨恨不至于在这时候加深。 “但是七爷不一样……”展见星喃喃接道。 自朱逊烁一家到江西以来,他们还没和朱成钶打过照面,但有些事,未必要眼见才能得知,朱成钶的身体如果已经治好,朱议灵不会出手就是一个名医过去。 他送礼之前,必然是详细打听过了的。 病在谁身上,谁知道。 朱成钶原来就有胎里带来的弱疾,荷花池落水令他雪上加霜,日复一日的病痛之中,他绝不会宽容到将这当做自作自受,而只会把所有过错都怪到朱成钧身上。 事实上,朱成钧在当时确实采取了漠视的态度,朱成钶在水下拼死挣扎的时候,隔着缠绵窒息的池水看见堂弟没事人一般蹲在池边,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在经过七年的酝酿之后,又酿成了什么样的怨毒? 展见星中断了令她不适的推想,皱眉问道:“九爷,你觉得,是临川郡王去挑拨了七爷?” 她听得出朱成钧之前的言外之意,朱议灵“不是会直接下杀手的人”,可不表示他就真的完全无辜。 从过往行迹看,他倒正是个挑灯拨火的好手。 朱成钧点点头。 朱议灵已经和朱逊烁联系上了,借助名医与道士,他有能力将手伸进朱逊烁府中。即使朱逊烁胃口太大,且不傻,他挑拨不动,但朱成钶不一样,他或许都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