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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知县,将使刁风益炽矣”,“将来愚顽之徒,必且以此挟制官长,殊非整饬刁风之道”。

    乾隆的这个逻辑,在处理夏邑县事件时也得到了另一次清晰的解释。乾隆在给夏邑人的另一篇谕旨中,如此告诫百姓:

    州县乃民之父母,以子民讦其父母,朕岂肯听一面之词,开挟制之风。譬如祖虽爱其孙,必不使其恃恩反抗父母,此等刁风断不可长!

    官员是民之父母,那么皇帝自然是民之祖父了。祖父当然是疼爱孙子的,但是遇到孙子和自己的父母作对,明智的祖父会怎么做呢?显然,他绝对不会助长孙子反抗其父母的恶习。因为,你今天反抗了父母,明天你就会反抗祖父。这不是显然之理吗?

    因此,作为孙子,即使受了父母的委屈,也只能含冤忍受,等着祖父有一天发现父母的错误加以惩治,而不应该主动跑到祖父面前,来说父母的不是。如果主动报告,就是孙子不守孝道,不能“子为父隐”。本来祖父要申斥父母,一听孙子公然陈告,也会先压下来不办,不能让孙子长脸。

    同时,他还要把孙子交给自己的儿子,让他好好处理处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十分明白怎么处理孙子,才能使他记往下次不要再犯上作乱。

    果然不出乾隆所料,他的“儿子”赈灾不行,但是处理“孙子”造反事件,却极富政治天分。

    乾隆命令把刘元德、段昌绪、刘东震交给山东巡抚审办。山东巡抚当即发文给夏邑知县,也就是那个被夏邑人一再控告的孙默,命他立刻把秀才段昌绪和武生刘东震抓起来,押递到山东。

    革职的命令还没有从省里传下来,但孙默已经知道自己的乌纱马上就要丢掉,因此他非常清楚如何办理这个案子。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派衙役抓人,而是亲自带领人马,前往秀才段昌绪家,命令对段家彻底搜查,特别是对书籍文章,要片纸不留,一律搜出让他检查。

    他知道,皇帝对文字之狱特别有兴趣。这些秀才们积习难改,平时一定会写些日记文章之类,而这些文章之内保不齐会有一两句牢骚怨望之语。如果找到一两句他们咒骂政府的证据,那么这个案子就会升级为政治案件,自己很可能就会脱身,起码也会减罪。

    果不其然,衙役们在段昌绪的卧室之中搜出了几页文书,居然是吴三桂起兵反清时的檄文抄本。这篇檄文,八十年前广为流传。八十年后,段昌绪仍然保留,这不是大逆是什么?

    孙默如获至宝,他飞马把这一“成果”汇报给图勒炳阿。图勒炳阿又添油加醋一番,以八百里加急的文件报给皇帝。

    乾隆对此非常重视。一方面,他对任何政治上的反清苗头都视如大敌,另一方面,在前两天对夏邑事件各打五十大板后,他感觉十分不妥。因为各地密报已经传上来,说虽然皇帝各打了五十大板,但是“平民百姓扳倒巡抚”的消息仍然像长了翅膀一样,立刻传遍了大清各省,那几个敢于告御状的平民已经成了全国人心目中的英雄。不少地方的人闻听此消息,准备要进京告状。

    皇帝于是断然采取了如下措施:

    第一,夏邑县知县孙默以及图勒炳阿能侦破这样的反清大案,“尚属能办事之员”。侦破反清政治大案之功与讳灾这样的小过不可同日而语,“缉邪之功大,讳灾之罪小”,因此不必革职,仍留原任。

    第二,命直隶总督方观承前往河南,与图勒炳阿一起彻查此大案,特别是要查清这个檄文到底从哪里抄来,背后有没有其他组织或者情由。

    皇帝在上谕中还莫名其妙地着重说了这么一句:“命方观承会同图勒炳阿前往彭家屏家抄家,以检查彭家是否也有这道伪檄。”并且立刻命令彭家屏前往北京,听候皇帝亲自问讯。

    显然,皇帝一定要将退休二品大员彭家屏牵连进案子中,才算罢休。

    四月二十六日,皇帝回到圆明园,结束了此次风波迭起的南巡。他召来彭家屏。在严审之下,彭家屏交代出自己家中确实存有几本明末野史,比如《潞河纪闻》《日本乞师记》《豫变纪略》《酌中志》《南迁录》等数种。

    然而,方观承与图勒炳阿抄家的结果却与彭氏交代大相径庭,原来彭家屏之子彭传笏闻听抄家之信后,已经把家中所有这些“禁书”一把火烧了。

    但方观承也有成果。他说,经过审讯,刘元德交代,他的御状状子曾经给彭家屏的侄子彭型看过,这从侧面证明,彭家屏与这个告御状事件确实有关,皇帝的判断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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