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节度使、同平章事马殷,这些日子过得非常煎熬。 去年,他跟天下节度使们去了一趟长安,虽然收获了很多职衔,在皇朝的地位得到很大提高,朝廷赏赐的财帛也不少,但返回楚地后,手中主宰千里楚地、千万生民的生杀予夺大权,就被朝廷派遣下来的官将一点点分走。 时至今日,马殷手中的权力已经不多。虽然依然是长沙的王者,也保留着对楚地军队名义上的统率权,但实际上,他的军政命令已经出不了长沙城。 从千里之地的王者,变成长沙一城的主官,从拥有不受约束的权力,到凡事要听朝廷号令的职权,马殷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剔掉牙齿和爪子的老虎,沦落到四不像的境地。 自己浑身不自在不说,也再没有任何威严可言,连杀个幕僚都会有很大的麻烦。 虽说刺史府的官员,依然对他礼敬有加,但是他族中子弟出仕,他想安排个官职,都只能在长沙城这一亩三分地。无论是下面的县邑还是别的州,他想都不能想。 长沙城外,再没有人知道马殷是何方人也,但凡有点品阶的官员,都能在他面前大谈律法职权。 就算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但人情冷暖的残酷,还是超出了马殷的预计。他渐渐意识到,曾经是楚地之王的自己,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 大丈夫不能醒掌天下权,实在是枉活一世。 他的旧部已经分成两派,一派投靠了朝廷,被朝廷调去别的地方任职,已经成了所谓的朝廷官员,跟他再没半点儿关系; 一派是没有被朝廷看中的,或是不甘心离开楚地这个根基之地的,除了少数人还有职权,大部分都赋闲在家。 前一派自然毋庸多言,跟马殷已经没什么联系,也没了什么来往,后一派则三五成群,隔三差五来他府上。 他们向他抱怨自己处境的艰难,表示对朝廷夺他权柄的不忿,咒骂朝廷官员的霸道和目中无人,示意只要他振臂一呼,他们就各召部曲仆从,跟随楚王举事! 起初,马殷还常常回忆起在长安的遭遇,对安王的实力深为忌惮,所以多半都是安抚、劝说自己的旧部。 正因为他的安抚和劝说,他的旧部才没有闹事,没有跟朝廷官员起冲突。 如果他不在长沙,只看他那些旧部愤恨不甘的模样,只怕楚地早就出了不知多少乱事,很可能已经有叛乱。 随着时间流逝,旧部不断表达忠心,夸赞他的威望,传递无数人遭受朝廷官员“欺压”的怨气,马殷渐渐觉得,可能他当初的选择,的确是有些胆小了。 他渐渐认为,他在楚地的影响力,对楚地的控制力,其实还是很巨大的。 如果他愿意,仍然可以是可以让天下震颤的楚地之王。 特别是喝酒之后,马殷觉得自己现在活得太过窝囊,当初的选择的确是错了。 但多半时候,马殷还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的确没法抗衡安王的力量。若是冒然行事,只怕项上人头随时都会被安王摘走。 哪怕他不甘,不忿,后悔,现在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痛苦、煎熬。 直到一支打着商队幌子的队伍,给他递来拜帖。 马殷知道,自己的转机或许来了。 来拜会他的人,其实不是一个势力,而是来自天南地北两个皆然不同的方向。 为首的马脸中年男子,是契丹耶律阿保机派来的使者,也是契丹神教的大修士;站在他旁边那个一脸弥勒佛笑容的肥胖男子,则是南诏王的使臣。 马殷原以为是商队来给自己进献宝物,看在他们敲门砖足够份量的面子上,马殷在设厅接见了他们。 马殷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满意的进献了,这回送礼的虽然是商贾,他也饶有兴致的亲自会见。 当对方亮出身份后,马殷就将把他们请到了书房,关起房门秘密招待。 “契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