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黄昏总显得比夏日短暂,不等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云层后,大地就会灰暗下来。 午时左右天色还很阴沉,现如今两三个时辰过去,傍晚的天空反而有阳光洒落。 眼看着已经酉时了,高居楼船之上的朱殷本以为今日会毫无波澜的过去。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时候他竟敢得到了一支精骑急速袭来的消息。 他脚下的楼船足够高,当作望楼用正合适,他至今都没有走下楼船,就是防备着有战事发生,他在这里正好发号施令。高度的优势让他的旗语可以很容易就被各部将校看到,军令能够迅速而有效的得到施行。 现在宣武军除却水兵和骑兵,剩下的四万步骑主力已经在岸上完成集结,哪怕辎重基本还没卸下去,这个速度也可谓是快到了极致。 能够达成这个效果,可见朱殷的调度和安排都极为合理,而且将士们动作麻利,彰显出训练有素的精锐之风。 对朱殷和他的军队而言,这是该有的军事素养。 正是这份卓越素养,让他哪怕是面对狼牙都来袭时,都能够不慌不乱。 不慌乱,不代表朱殷心中不觉得奇怪。 眺望着夕阳金辉下冤句县城方向,朱殷眼帘低垂。白沟河畔一片平地,他的视线越过己方边长数里、犹如一片铁甲汪洋的大军战阵,能隐约看见十多里之外的冤句县城墙。 那城小如棋盘。 棋盘东边,滚滚烟尘冲破了阳光的帘幕,蔓延在大地上犹如龙蛇出海,奔驰的黑色铁甲洪流恰似蛟龙爪牙。 迎战的军令朱殷已经下达。 他现在一动不动的盯着地平线上冒出的黑色洪流,眼看着对方队列在奔驰中变化成冲敌之阵。那黑色洪流很快成了黑色大潮,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快速袭来,比钱塘江大潮的海音还摄人心魄得多。 大地因此而颤抖,就连白沟岸前的河水,都起了一圈圈涟漪,不停往河中扩散。 夕阳余晖下的冤句县城墙已经不见,它隐没在黑色大潮背后升腾的巨浪烟尘中。 朱殷用反复确认的眼神,又一次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酉时了。 这意味着距离天黑已经不到一个时辰。 他有四万可战之兵。 这是四万在沙场血火中拼杀出来的真正精锐。 要战胜这样一支军队,需要多少将士? 但凡上官倾城没有狂到没边,就不会只出动八千狼牙都精骑。 也就是说,接下来会是一场好几万人的大战。 如此大战,就算士卒全都奋勇向前、殊死拼杀,分出胜负需要多久? 朱殷再如何自信,也不认为一个时辰来得及。 远远不及。 而黑夜完全降临之后,两军势必休战——夜战条件苛刻,在这个时代不是随便就能打的。而现在的形势,明显不具备夜战需要的条件。 数百上千人的小规模夜战也就算了,超过万人的大规模夜战本就少之又少。 既然不能冒然发动夜战,时间又来不及分出胜负,上官倾城为何还要悍然发动这场战斗? 她到底在想什么? 朱殷无从得知。 他身边的副将出声嘲讽道:“人人都说上官倾城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良将,现在看来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眼下距离天黑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她却带着狼牙都主动发起进攻,这是想趁我们立足未稳,给予我们迎头痛击?殊不知在将军的调度下,我们早已做好应对袭击的准备!我们有四万将士,上官倾城拿什么赢我们?” 朱殷没有说话。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让他眼神在刹那间变得肃杀凝重。 他徐徐道:“本将刚才也在奇怪上官倾城为何会在此时发起进攻,被你这么一说,本将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副将笑容轻松:“还能有什么可能?难道她还真觉得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赢下我们不成?” 朱殷没有说话,按刀的动作却不知不觉紧了。 副将起初还一脸讥讽上官倾城得模样,等了半天没见朱殷反应,心里就觉得奇怪。在察觉到对方的凛然之态后,他怔了怔,“将军......该不会是以为,上官倾城真这么打算的吧?那不是异想天开嘛!” 朱殷长吐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道:“还记得博州之战吗?”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