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围只得忍耐。 好在很快就检查完毕,老宫人捧上里外一套新衣,恭恭敬敬的说道:“请胡女史更衣,新女官入宫,要统一穿着,去宫正司听训。” 明朝后宫女官,分六局一司,宫正司类似朝廷督察院,独立于六局,监督所有女官。 宫廷女官等级分明,官职最高是五品尚宫。但新女官进宫,都必须从最低的八品女史做起,根据工作表现层层晋升,如果犯了错,会送去宫正司审判裁决,接受惩罚,最轻罚俸,重的可能降为宫女,甚至处死。 从头到脚,胡善围焕然一新,她穿着大红四合如意通袖袍,湖蓝色马面裙,裙底还镶着一圈织金的裙襕,脚下是足足有一块青砖那么厚的木头底高底鞋! 老宫人将她一头青丝盘在头顶,梳了圆髻,然后用一条串珠牡丹银围髻缠在发髻上。 老宫人露出欣赏的目光,“姑娘天生丽质,打扮起来就更好看了。” 胡善围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有些恍惚。 老宫人将她换下的衣服,鞋子等物收好,“胡女史去宫正司听训导即可,行李会有人送到女史的房间。” 胡善围忙道谢,“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宫人笑道:“胡女史是官,我只是个老宫人罢了,贱名不足挂齿,有缘自会相见。” 这时外头女官催促,胡善围不敢逗留,向老宫人施了一礼,出门列队而行。 奶子府的大院里,四十四个新女官列成两队,胡善围和陈二妹站在队伍的最后。 新女官们穿着一样的大红四合如意通袖袍和湖蓝色的马面裙,板砖厚的高底鞋。 唯一的区别,就是已婚的寡妇头顶戴着马尾编织的、圆锥形的狄髻,狄髻上面插戴了顶簪、挑心、花钿、以及左右两边的掩鬓簪、花头簪、虫草簪一共九种银嵌宝石头面首饰。打扮庄重大方。 未婚的女官,例如胡善围,就梳着圆髻,盘着一根串珠牡丹银围髻,娇俏可爱。 老宫人看着这群女官踩着有些生疏的厚底鞋,往紫禁城方向而去。她收回目光,熨烫着胡善围换下来的旧衣服。 另一个老宫人有些不解,“梅香,你一把年纪,快入土的人了,何必讨好一个刚进宫的小女官?这粗布旧衣服连小宫女都嫌弃寒碜,你还烫什么烫?卷起来往箱子里一扔就行了。” 这个叫做梅香的老宫人四十如许的年纪,她指着胡善围换下的黑色长靴,“你别只看衣服,你看看这双鞋。” 老宫人用手一摸,脸色一变,“外面是小羊皮,里子是福建进贡的璋绒,柔软舒适。” 再看鞋子的做工和鞋底“司服”的记号,老宫人惊道:“这是宫廷内造、司服局督造之物,后宫里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穿在一个寒酸的民女脚下?” 梅香又问:“这是女鞋,但是这鞋比普通女鞋明显要大一些,后宫里那些贵人们,谁的脚最大?” 老宫人更惊了,“皇后!是皇后!” 坤宁宫。 穿着日常燕居服的大脚马皇后板着脸,教训白看监生,“小春,今天不是旬假,你又从国子监逃学了?” 被称为小春的白看监生坐在马皇后身边的绣墩上,摇晃着皇后的衣袖,“是啊,求娘娘和国子监祭酒说一声,我以后不去上学了。” 马皇后不允,“天下才子经过层层选拔才能进国子监学习,朝廷勋贵之家,唯有继承家业的嫡长子才有一个恩荫去国子监读书的名额,多少人盼着这个机会,你偏偏不知道珍惜,三天两头的逃课,国子监祭酒已经去皇上那里告过好几次状了。” 小春说道:“我爹是打仗的,将来我也是打仗的,去国子监念那些之乎者也有什么用?难道对着敌军背一篇《论语》能使得对方退兵?” 马皇后一甩衣袖,“你少在这里诡辩,你还不去,我要锦衣卫把你绑到国子监,寸步不离监视你,看你以后怎么逃学。” 小春还不死心,再次住住马皇后的衣袖撒娇道:“娘娘,我二弟比我小两岁,他已经跟着父亲征战沙场,都开始立战功了。我呢,十七岁了,还一事无成,整天关在国子监读书。” 马皇后说道:“你将来是世子,要继承家里的爵位,你那些弟弟和你是不一样的。” 小春说道:“我不当世子,我要当大将军,保护大明江山。” “胡言乱语!”马皇后狠狠点了他一记额头,“你越学越回去了。” 小春依然纠缠不休,“就是啊,我在国子监学了一年,真的越学越回去了,娘娘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