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能在堂中呆多久,出来时神色有些匆忙,慌慌张张得扫了他一眼就向街头跑去。 符柏楠眼风都懒得给,做个手势,对身后跃下的厂卫懒声道:“不用抓回去,找个荒郊处理掉。” “是。” “等等。”他停了停,笑笑道:“话多的那个,扒光他衣物,若是他真如看上去一样臃肿,捉回去蒸熟了喂狗。” “是。” 厂卫领命而去,他收起帕子跨进白记,恰好此时白隐砚也打后厨出来,见他进门,轻声道:“督公还坐原位置?” 近乎条件反射般,符柏楠讥笑一声:“不然白老板给本督安排安排?” 白隐砚没有接话,又皱眉淡笑,隐隐露出那种宽和而无奈的神情。 符柏楠的手在袖中紧握起来。 待他撩袍坐下,白隐砚将托盘搁在符柏楠面前,托盘中除了面碗还有个小碟,里面搁着一根银针。 “……” 符柏楠盯着那根银针,喉头微动,勉强讽道:“世上总有许多用银针验不出的毒物,白老板不必如此故作玄虚。” 白隐砚淡笑道:“督公身份比不得我们寻常人,谨慎些好。再说总不能因为这种小事,让我砸了招牌不说,还丢了脑袋。” 符柏楠没有做声,拿起针象征性地探了探,执起筷子捞面。 白隐砚不再看他,背身走回柜台后。 收拾片刻,她对缩在角落的跑堂道:“南子。” 跑堂应了一声。 “我的茶壶呢?” 南子起身,朝柜台后边探头边道:“在柜上呐,我没动——哎,这不在这呢么,这儿这儿。”说着指向右角一张桌子。 堂中一趟来回,南子把大茶壶递给白隐砚。 那茶壶大得很显眼,天青色的碎瓷,壶口都磨旧了,没盖盖子,符柏楠眼尖的看到里面浓茶近满。 白隐砚接过来喝了一口,低头开始写账。 适才那种寂静又回来了,却不是死寂。 算盘不时清响,炉火劈啪中,多出来的那道呼吸格外刺耳。 堂中因为多出一人,似乎连空气都带上一些淡漠的香,如白骨沉棺中开出幽兰。 兰当然是美的,可那白骨,却连骨带棺都显得局促而不搭调。 门帘迅速起落。 白隐砚从账本中抬起头,堂中已空无一人,桌上只剩吃到一半的面,和一锭十两的金子。 白隐砚一碗面两钱银子。 南子眼有点直,收着桌子叹道:“当家的,这有钱人脾气是怪,可架不住是真有钱啊。” “……” 打柜中走出,白隐砚执起桌上的金子,垂下眼帘,半晌道:“南子,把这金子找开,寻个人将找钱送回东厂。” 符柏楠从白记出来,使上轻功狂奔,跑出瓦市半里才停。 他面色沉郁,咬牙在空巷里站了许久,才唤出费劲跟上来的厂卫,叫符肆回来。 符柏楠神情极为不善,符肆心中纵使有再多好奇也不敢多舌,二人一路回到宫中。 收拾一番后,符柏楠去暖阁请安,处理了些公务,临睡前他散着发靠在官椅中,桌上搁着一小包银子,扎口得结很秀气。 静默许久,他忽然将符肆唤进屋中。 “主父。” “……” 符柏楠神色阴冷,灯影中看不分明眼眸。他缓慢地低道:“符肆,你道世人在我身上,图得是什么。” 符肆照实答道:“权。” 符柏楠低笑一声:“她不做官。” 符肆道:“那便是利。” 符柏楠顿一顿又道:“她未收赏银。” 符肆笑道:“那便是伎俩,总不会是图色。”两人都是太监,这玩笑话讲出来,颇有几分心酸。 符柏楠却没有作声。 符肆本是玩笑,但看符柏楠神情仍旧沉郁,不禁惊异道:“主父,此人……” “……” 符柏楠指尖在那个包袱的耳朵结上拨了拨,停住半晌道:“着人去详查白记的当家人。” 言罢不再多话。 符肆领命退了出去。 禁卫军换岗,宫中深灯隐隐。 夜,很长。 第二日天明,符柏楠早早起床梳洗。 一夜失眠,他胃部隐痛,铜镜中的人面目有些灰败。 他在面上铺了层淡淡的脂粉遮掩眶下青白,换上朝服,先百官一步进了玄武门,腰上装饰用的佩剑并未卸下。 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当日朝事不长,女皇不出他所料,下旨追封郑雁平阳侯,授三千单户,以皇族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