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一路背回客栈,我不愿再睡他那儿,兀自推开自己和南婳的房门,屋内没有掌灯,我艰难跳跃前行,本以为南婳应该在床上躺着,谁知床上空无一人。 “靡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 身后蓦然响起掺着呜咽的靡靡之音,我吓得心头一颤,紧接着怒不可遏,谁大半夜的唱小调啊! 我转身去寻,忽见南婳坐在梳妆台前,声音正是从她口中幽幽飘出。 “别日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 细如蚊蚋的歌声未绝,调子凄婉又诡异,愈发不像好好唱歌,倒似吊着嗓子努力想哀嚎却气若游丝喊不出声的痛苦挣扎,瘆的我起了鸡皮疙瘩。 我心下一凛,撩开房中纱帐向梳妆台走去,木板地因我跳动的脚步而“咯吱咯吱”作响,南婳充耳未闻,仍旧端坐着。 “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 我离那梳妆台一丈远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衣裙确实是白天那套桃红色的衣裙,在夜晚反倒红的更艳了,可这人…… 全然陌生的面孔看得我一愣神,她对着铜镜,往纸白脸上扑着粉,脂粉扑簌扑簌往下掉,她却恍若未见,动作不歇,使的劲也越来越大,粉扑把脸皮扯烂,饺子皮一般摇摇欲坠挂在脸上,她还在往上涂粉。 我倚着木柱抱手看她忙碌,待她终于擦完粉后,歌声戛然而止,她缓缓扭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嘶啦”一声响,刚刚上扬的嘴角整个裂开至半张脸大,腥红血肉随着她的“呵呵”笑声一块块不停掉到地上。 最初的讶异劲过去,我静下心冷哼一声,真当我是十几岁的无知小姑娘了?用这么无聊的手段。 “人间是不是待着很舒服呀,”我笑道,“是否连空气都比冥界香甜?” 那女鬼见没能吓到我,敛了令人作呕的笑容,双手抚过脸颊,露出原本的样貌来,朱唇榴齿,榛首蛾眉,是位美貌的小家碧玉。 “你能一眼看穿我,不是普通人。”女鬼浅笑道,“但你也奈何不了我,我并未害过人,那些对付厉鬼的招数用不到我身上。” “你占了我师姐的身体,还敢说不害人?”我有点生气,最近遇到的魑魅魍魉,总是在挑战我神仙的尊严,太不尊重老神仙了! 女鬼犹豫片刻,才喃喃道:“我并非想要害她,这位姑娘身上鬼气重,附身于她也不会伤着她的身体,实在是顶好的机会,我不能错过。” 听起来女鬼好似有急事要去做,我问道:“你冒着被冥界判罪的危险偷回人间想做什么?” 女鬼面目倏尔凌厉森冷:“与你无关。” 脾气还挺倔,不过观她反应我大致猜得出来,肯定不是做好事。我笑眯眯蹦到床前坐下,掸了掸衣裙随意道:“既然你觉得与我无关,我就只好使点小法术,好心将你送回冥界咯。” “你!”女鬼瞪大眼睛怒视我,我权当作看不见,伸出右手在黑暗中来回翻转,不时有法术的蓝色光芒在掌中明灭。 嗯,还是掌握主动权舒服。 她忽然偃旗息鼓,颓唐道:“我是来杀人报仇的。” 次日天亮,我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隔壁床的南婳,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吐息,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那件桃红罗裙静静挂在衣架上,我想起昨晚的女鬼,问道:“师姐,你这衣服哪里买的?” 南婳睁开眼睛,道:“鬼市啊,不是买的,是店老板送的。” 我被她如此轻松的语气噎的说不出话,鬼送的衣服也敢穿在身上,鬼不找你找谁? 我抚过罗裙,捧起裙角细细看了看裙上朱红梅花,不禁心生悲怆,这哪里是什么绣线红梅,而是血染裙袂,魂断情殇。 “师姐,这条裙子送我可好?” “你若真想要,我给你买条新的便是,我穿过的旧裙子如何送的出手。”南婳奇怪道。 幸好南婳不知道这条裙子不仅是别人穿过的,还是死掉的人穿过的…… “我就是觉得它挺好看的,很是喜欢。”我执着道。 南婳虽不明白我的意图,但还是颔了首,我甜甜一笑,轻柔取下挂在衣架上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