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凤台在心里暗暗的纳罕了一声。 黎巧松依然没有表情地放下胡琴去喝茶,并没有被采纳意见之后的得意。商细蕊也跑去程凤台身边,捧着茶壶咕咚咕咚驴饮。 程凤台斜眼看着他:“商老板,小松子和你对着干,你怎么不打死他。” 商细蕊一抹嘴:“我干嘛打死他,他说得没错!”顿了顿,说明心意:“我只想打死你!” 程凤台气乐了,拿他们练戏的白坯儿扇子给他扇了扇,商细蕊点着他胸膛,咬牙切齿道:“你好好看着我唱,不许和别人瞎聊天儿!等我排完这一段,我要考你的!”合着他台上台下,他总有一股心眼神意缚在程凤台身上。 后来他们排戏一直排到入夜,程凤台果然不敢和女戏子搭话,等众人散去之后,搂着商细蕊在院子里亲了个嘴。程凤台用嘴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商细蕊的唇和鼻尖,这一吻,吻得点点滴滴,含着耳语呢喃。程凤台真是爱看他唱戏时候的样子,水袖一甩,就凌空出尘了。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看的,程凤台迫不及待要告诉他,他是有多好看了。但是商细蕊丝毫不懂何为浪漫,笑了两声,说:“二爷,我来考考你……” 程凤台立刻撒开戏子,倒退两步,找着茬就逃走了。 过了几天,小院子里又换了一批戏子。排练的强度还加大了,商细蕊没有闲工夫和程凤台相处,甚至私下说两句话的时间也没有,就看他忙得跟陀螺似的滴溜溜转,骂胡琴打戏子,商细蕊沾上戏,有着十二万分的专注。有时候口气实在不好听,程凤台眼看着黎巧松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但还是面不改色的,心中暗道这也算是个人物了。周香芸也任劳任怨。唯独杨宝梨,被商细蕊揉搓过几天扛不住了,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怨得大哭。商细蕊一叫他不起,二叫他不起,马上抬脚就去踢他了,骂道:“这点罪受不了,你还想成角儿?”成角儿是他们这行里最奏效的咒语,最终极的愿望,杨宝梨躺倒了喘上两口气,瞪起眼珠子一个打挺就起来了。 程凤台袖手旁观着,看都看累了他们,心想难怪杜七也要躲开,这样一个动作重复练上几百遍,一句唱词还未上台就先唱哑了喉咙,太枯燥了,不单练的人是受罪,看的人也是受罪,强力的重复之下,一切美感都不复存在了。商细蕊那么贪新鲜,性子浮躁的一个青年人,平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都不耐烦,在戏上的耐性却比谁都强,并且大有乐此不疲,以此为趣的势头。凡人看来是受罪的事,对他来说就是玩,玩还有玩得厌的吗? 程凤台看到的商细蕊,多是功成名就以后的亮相,头一回踏踏实实地奉陪几天下来,汉成帝后院里的那点破事,程凤台知道的比汉成帝本人还细致,黎巧松的胡琴一响他都要吐了,已经发展到了神经衰弱的先期,和商细蕊打商量道:“商老板,你看,我也帮不上忙,也没法陪你玩,坐那儿还怪给你碍事的。”接下来的话不用说,商细蕊就知道,于是大摇其头,不予批准:“不行。你不许走。”说着,他一本正经的,拿手指从自个儿眼角牵出一条虚无的线,缓缓地拉扯开来,落到程凤台胸口上,用力点了点,道:“我眼睛的余光要瞟到你,你就得待在我眼睛里,哪儿也不许去。” 程凤台呼吸一窒,觉得商细蕊似乎是说了一句情话,让他心神凝住,耐人寻味。但是回想一遍,这句话里也没个亲啊爱的,商细蕊用讲道理的态度,说了一句不讲理的话,算不上是情话。几个戏子却瞅着他俩捂着嘴偷乐,替他们害臊。一句话里有没有情,但看是谁对着谁说的了,他们班主对程二爷,那就是字字含情,骂人也不叫骂人,叫撒娇。 打这以后,程凤台舍命陪戏子,再也不提早退的话,练就了一身在锣鼓场中看报纸的本领。商细蕊练功的时候,程凤台就看着他;商细蕊不练功了,程凤台就看报纸。这样又过了许多天,这天中午,杜七带着工人搬运来一只台面那么大的皮鼓,鼓面中央画了一朵大红海棠,和商细蕊唱戏时用的底幕守旧是一个花样。 杜七凑在商细蕊耳边,说得眉花眼笑,商细蕊也瞧着那面鼓不住地笑。这鼓还未派上用场,他们好像就已经看见了大获成功的景象,越想越美得慌。杜七拿出一双特制的舞鞋,粗看来,很像是跳芭蕾用的,而又不是,它比芭蕾舞鞋可结实多了,鞋底还是硬的,兴冲冲地说:“里头加了层海绵和皮子,你再试试。” 商细蕊坐到椅子上蹬掉布鞋,杜七马上像伺候佛爷一样,单腿跪地,把他的脚放到自己膝盖上为他穿舞鞋系鞋带。杜七只有在这个时候最没脾气,最低姿态,怎么挑剔他差使他都行,也是个戏痴子。商细蕊对戏子们道:“小松子留下就行,你们都回去吧,把戏词背背熟,出错了就打死!”戏子们领命走了。商细蕊穿上鞋,在地上走了两步,觉得很跟脚,很软和,刚要踩上鼓面比划比划,杜七咳嗽一声,眼睛向商细蕊一瞥程凤台。商细蕊顿悟似的转身说:“哦,二爷,你也回去吧!” 程凤台正准备瞧个新鲜呢,不禁一愣:“怎么了?” 商细蕊道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