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听见他们动了杀人的念头,我怕老爷出事……” 谢惊澜打断他道:“死便死了,反正他尸位素餐,只知道吟风弄月,赚些无足轻重的虚名,若能把位子让给有本事的人,倒还算积德行善了。” 莲香“哎哟”了一声,连忙把门窗关紧,道:“少爷您可别瞎说,当心被别人听见。” “……”夏侯潋无话可说了,半晌又道,“老爷若是没了,你就成孤儿了。” “我现在就不是么?”谢惊澜淡淡地说道。 “好像也是。”夏侯潋干笑了两声。 他的脸白得像张纸,说得累了,便闭了眼休息。谢惊澜瞧着他,抬手从他脸颊上拂下一根发丝。 这家伙是为了他才受伤。 谢惊澜心里说不出的熨帖,不自觉放柔了嗓音,道:“照顾好你自己吧,夏侯潋,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只管服侍好我便是。其余的事,有我。” 第13章 七月半 夏侯潋过上了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少爷生活。 各门各院关上门就是一方小天地,不说夏侯潋是个伤患,只说有谢惊澜纵着,夏侯潋怎么作威作福也没人敢管。于是,养伤的这段日子,他简直比正头少爷还少爷。 谢惊澜没真的不管有人要害谢家的事,他让莲香把这事告诉管家,提醒他小心门户,便关门读书了,料想管家应当会处理这事儿,用不着他们小孩操心。 过了小半个月,伤口结痂得差不多了,夏侯潋整日歪在床上,偶尔跑去谢惊澜屋里头骚扰他念书。谢惊澜在追月楼练出了闹中取静,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功夫,对夏侯潋的聒噪充耳不闻。 偶有搭理,谢惊澜便不露声色地打听夏侯潋从前的生活,把他口中的盗贼和小偷换成刺客,便八九不离十了。 夏侯潋的日子听着新奇,久了也十分无聊。 世人都以为伽蓝应该是个酒池肉林,刺客们搂着美女喝着美酒彻夜高歌,沾过人血的长刀横卧花丛。但其实他们住在一个名字很土的大山里,伽蓝的老大是个老得快要死掉的和尚,守着一座破破烂烂的寺庙。令人闻风丧胆的迦楼罗满大山追着她不省心的儿子,还要涎着脸去隔壁人家讨米下锅。 所有的刺客都被种下一种名叫“七月半”的毒药,每年吃一次解药,否则便会在七月半那天受尽折磨死去。每年大雪封山的时候,刺客们聚集在那座快要塌的寺庙里面,手里捧一杯热茶,听住持念完比老太婆裹脚布还臭还长的经文,然后上报自己的一年的人头,再从饭钵里拿走自己下一年的解药。 每年大家看到的面孔都会有些变化,有的人再也回不到大山,尸体像咸鱼一样烂在泥里。没人再提起他们的名字,他们的位子很快会有别的刺客代替。夏侯潋一直觉得住持每次要念的经文是在超度他们,虽然他每次听到一半就睡着了。 娘亲时常不在,他一个人野猴似的在山林间上蹿下跳,纵然捣鼓出不少颇具野趣的玩意儿,譬如鸟屎弹、木蒺藜之类的,但一个不小心,打着了住在山上的其他刺客,不免被捉住就是一顿打。夏侯潋厚如锅底的皮大概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留在山上的刺客并不多,常年守在那的只有那个老秃驴。可那个老不死的从来不好好说话,只会咕噜咕噜地念经。有时候调皮得紧了,被段叔捉到庙里佛像底下听他念经,当真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更多的时候,是夏侯潋一个人躺在林子里发呆。山里的树上的每个鸟巢都被他掏过,每条小溪都被他趟过,山里的生灵都有些灵性,知道这个毛孩子的可怕,他走过的地方鸟兽基本绝迹。 于是重山叠着重岭,松涛无尽地翻涌,刺客的小屋空无一人,夏侯潋坐在伽蓝的阶下听老秃驴无休无止地叽里咕噜,昏昏欲睡。他只好一遍一遍回味迦楼罗给他讲过的故事,一次一次地重游闭着眼也能走到的山林,日子一天又一天。 说起来,谢惊澜是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