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面白无须,气质又不大阳刚,这会儿竟是越发显得阴柔了。 倒像个公公。 萧昱溶挑了挑眉,忍着没笑出声来。放下帘子时力道大了些,直直甩了出去,划过空气时发出“啪”的一声响。 萧齐肃的神色越发阴郁,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萧昱溶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他的责骂,便也只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冷着张脸。 萧昱溶的确不大在意,甚至还觉得有几分有趣。他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萧齐肃身前,双手把那一沓资料递给了他,还特地稍稍放低,免得直戳鼻子,显得不大尊重。端的是礼仪周全。 萧齐肃皱着眉接过了那一沓纸:“什么东西……” 他忽然顿住了。 萧齐肃不敢置信一般地睁大了眼睛瞪着那些东西,翻动纸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一列列墨字在他眼中迅速滑过,几乎要连成一条条线。 “这些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他用双手紧紧攥着那些纸,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它们生生一道扯碎了。 萧昱溶抱着双臂懒懒散散地倚在门框上,闻言才抬眼,视线轻轻地自下而上,划过那些资料、划过萧齐肃狰狞的神色。他懒洋洋地弯了弯唇角,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嘲弄:“父亲,您失态了。” 是失态了,可萧齐肃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神情了。 他没回应,仍旧瞪着萧昱溶。 萧昱溶嗤笑了一声,不再看他。他随意地抽出了绣春刀,刀出剑鞘的时候发出的刮擦声让人头皮发麻。 他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这把刀:“父亲。若我不曾记错的话,按大魏律法规定,杀人是死罪,对吧?” “更何况,您杀的还是公主呢。”萧昱溶装模作样地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句,洁白的绢帕自他指尖跌落在地,像是一朵白花在地上绽放,盛满了他对亲人逝世的哀痛,“作为北镇抚司镇抚使,您说,我有没有权力大义灭亲呢?” “你敢!弑父可是大罪!”萧齐肃惊恐地看着他,却还强撑着国公爷的威严,猛地一拍桌子。 萧昱溶笑了一下,眉眼间浮现出一丝桀骜和锐利:“那又如何?”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萧齐肃忽然开口:“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已经冷静下来了,萧昱溶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随后又被欣喜所取代。他今天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勾起了唇角:“替我向江州顾家提亲,求娶顾九姑娘。” “如若他们不允,那你就像当初一等出了孝期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发配江州,让我远离权利中心,远离我的人脉圈子,顺便去羞辱顾清桓一样,以势压人。” 萧昱溶说着,垂了眼。 萧齐肃的确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想到,萧昱溶和秦昭这样的生死之交不是那么容易疏远的,也没想到,顾清桓并不觉得羞辱,他只一心一意地想教导好阿瑾留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让他不要和萧齐肃有半分相像之处。 萧齐肃怔怔地看着他,片刻,一弯唇,冷笑了一声:“原来你想要这个。” 是的,他只要这个。 在看了元元和母亲的信之后,萧昱溶本就没打算要杀了萧齐肃。但萧齐肃并不知道这点,既然如此,他索性借此机会为自己谋利。 “好。”萧齐肃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要处理那些旧人的。你怎么处置他们,我不管,但我不能受到半点牵连。” 这关系撇得可真快。萧昱溶有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他轻轻点头:“这是自然。” 是不会受到他们的半点牵连,但他会亲自处罚这个恶人。 - 天盛四十七年六月初一,宣国公萧齐肃派来的孙管家抵达了江州城。 孙管家走的是水路,最先看到的,是码头的熙熙攘攘,繁华热闹。盛夏时节,一口吴侬软语的江州女儿家执着团扇撑着油纸伞,香汗点点俏脸微红,袅袅娜娜地走过不远处的小桥流水。 难怪萧世子怎么说也要求娶顾家姑娘。这平头百姓尚且如此,更何况那高门大户藏在深闺娇养着的姑娘? ——孙管家自然是不知道当日事的,这种事情,萧齐肃绝对会让它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往外说。 下船换车,一路到了顾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