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激烈,雨声嘈杂。 足踏数十阶雨水,苏探微步入暖阁,将蓑衣解落,正巧,姜月见从书卷间埋下的螓首抬起。 她的眉梢染上笑意:“罗汉床上的熏笼还是热的,过来取取暖,别着了凉。” 他沉默地依言走了过去,将沾染雨水和泥泞的一双皮履留在外间,只着了雪白的长袜,踩在绯红毛绒的簇花软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轻悄悄的。 他十分听话,自己便将双靠向了熏笼,热气一点点挥发出来,将他的掌心笼上温度。 姜月见就爱看他从命如流、逆来顺受的模样,抿唇轻笑:“去了哪儿?” 苏探微看了她一眼。 但彼此心照不宣。 一个尾巴,在他出宫城起便骖騑在列地缀在身后,若不是瞎或聋,想不发现都困难。 暖阁里听得见外间迸溅的雨水声,砸在琉璃瓦上,其势如瀑。 姜月见投笔,看他两侧贴着鬓角的发丝逐渐被烘干,嫣然地勾起了红唇,“过来哀家这里坐。” 他从罗汉床上下来,听话地向她靠近,姜月见让出半边的椅,坐下后,苏探微视线一低,发现她在临摹《沧澜篇》。 拓本被翻阅无数次,已能显而易见地看出褶皱和黄晕。 这本是他给的。 那天,他乘月色踏足坤仪宫,本以为皇后已经入眠,当他走近时,却发现她软软地趴在案上,正在用功。 根本没察觉他的到来,少女嗔怪地耷拉着眼睑,抱怨道:“好难啊,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听话的笔?” 姜月见就是典型的,书读得不怎么样,文房四宝能架满一屋子。写不好字怪笔不行,背不出文章怪人家写的东西佶屈聱牙,不然,总不可能是自己有错。 楚珩眼中或许有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明知道她这么懒散的一个人。 “朕教你。” 他听到自己说。 因为声音太过于温柔,他和她对视起来,彼此都吃了一惊。 那时候,两张通红的脸蛋靠在一起,你一笔我一划,坐在书案前耳鬓厮磨……又怎么,会没有生出一丁点情意? 就算只是抱薪取暖,日子长久了,她还是会,有过眷恋。 姜月见眼中仿佛有一片闪烁的湖光,随着长睫卷起,泄露了一丝不稳。 苏探微先从记忆之中抽离,并肩而坐却相顾无言的尴尬里,他打破了岑寂:“太后娘娘临摹的这幅字,笔折峻瘦苍劲,其实不适合女子临摹。” 姜月见也回过神,“哦?是么?” 她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对了,哀家忘了,小苏太医可是殿试头名,你的文章必是锦绣珠玑,书法也是漂亮的,哀家还未曾观瞻,今日一定得有幸——” 拉长的尾音,犹如一口钟轰地撞上心脏。 她是,开始怀疑什么了? 一时没有想好对策,有些束手无奈。 但在她清湛的眸光巡视过来之际,苏殿元已将一切心绪都封存完毕,只剩静水流深,不动声色,“娘娘要看,臣再写一遍也行。” 姜月见勾唇:“这么久了,还能背下来啊。” 苏探微颔首:“能的,帮助臣获得功名的文章,永远铭记于心。” “那哀家要一字不错的版本。” 姜月见使了个坏,明知这是刁难人,可就是愿意看他被为难的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