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高兴得,眼睛里冒着细碎的雪花,“你啊, 一年才回来一次, 又黑了不少。” 姜岢点点头, 将赵氏的针线收拾好, 笑道:“儿没辙啊。你女儿不让我回来, 我要是偷偷回岁皇城看你, 那是擅离职守, 若恰逢碎叶城有战事,我便是逃兵,到时候人头都不够砍的。” 听见这话,赵氏从唇缝里挤出嗬嗬的两道冷笑:“你别提那贱货。” 姜岢吃了一惊,急忙偷瞄左右,赵氏这偏院还算清寂,平素除了两个伺候的嬷嬷,没人走动,饶是如此,姜岢还是当机立断捂住了赵氏的嘴巴:“母亲,这话您少说,隔墙有耳。她如今是摄政太后,公府也拗不过这大腿,更别说您了。” 赵氏被捂了嘴,叹了口气,姜岢见她不会再口出妄言了,这才放下手,赵氏叹道:“你放心,这些话我平时不说。也就是看到你回来了,人又黑瘦成这样,当娘的心里疼,忍不住这嘴。” 平日里公府没人与他说话,国公去后,嫡长子继承家业,主母知晓太后没将他们母子放在眼底,也并不敬畏,对他们更加毫不问津,赵氏实在没人可聊闲。一说起姜月见,赵氏如同开了话匣。 “想当初,她去参加大选,主母是不让的,若不是我从中斡旋,替她说好话,你父亲哪能答应。你老娘我是国公府的家生子,侥幸勾搭上了你爹,你爹看在我生了儿子的份儿上,才愿意抬了我一手,主母她们这些名门淑女,个个看不上我们母子。姜月见也就是个庶女,模样生得好看,可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当年的皇帝就眼瞎看中了她了呢。公府的嫡女没选上,你嫡母更加看我们母子不顺眼,若不是你当了正正经经的国舅,咱们母子俩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当年姜月见家中时,没少受磋磨,人长得又黑又瘦,主母看她那个样儿,生怕她给姜家抹黑。谁知大选那日,姜月见把脸上的“人老珠黄粉”卸掉,更换了女儿家的绫罗衣裙、钗环禁步,却是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砌的大美人。 这就不怪武帝色迷心窍了。 姜岢这些年在碎叶城,若说心性一点没得到磨砺那是鬼话,但提起当年,姜岢还是忿然不平。 他年少时对姜月见不好,虐待过她,姜月见要是恨自己怨自己,姜岢都认。但母亲是她的生身之母,当年骂宫门的事,她本可以心平气静地解决,但她却选择魅惑君王,狐假虎威,将母亲摔成了终身残疾。 只这一件事,姜岢没法原谅她。 但这次回来,姜岢明确自己必须留在岁皇城了,母亲年纪大了,她不能身旁没人照料,姜月见已是指望不上,他的两个嫡兄也对母亲的处境置若罔闻,他若还在碎叶城,母亲老无所依,一生孤苦,让他心里实在倍感煎熬。 姜岢道:“母亲,陈年往事不必再提了,儿这次回来,已经请示了陛下,您放心,陛下对儿十分喜欢,他能帮我,我今年一定能调回岁皇城。” “真的?”赵氏总有些无法相信,“姜月见生的儿子,他会喜欢你,还同意把你调回来?” 见母亲满腹狐疑算计,就是不肯相信,姜岢再一次给母亲保证:“陛下也有陛下的烦恼,姜月见对陛下控制得太过,迟早会反弹。儿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您可以把心放回肚里,皇帝都一言九鼎,他既说了,不是今年,也就是明年了,儿子一定能回岁皇。” 赵氏喜不自胜,要搁几年前,他儿子一身吹法螺的陋习,她是不肯信的,但这几年,也把他打磨得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赵氏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可以依傍,他说什么,赵氏自然就得信什么。 她甚至暗暗地咒诅:那小皇帝最好和姜月见母子离心,一生忤逆不孝,气死那个小贱货。 * 日光有些明媚晃眼,晒得鼻尖发痒,姜月见走笔宣纸的皓腕停了一下,朝阳的鼻子一个没忍住,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 这喷嚏打出来,感觉身上松快多了,姜月见继续执笔作画,将宣纸上的人像画龙点睛,吹干墨痕,教玉环收了起来。 玉环收纸的间隙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