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来,只怕是张震请来说服周昭的。 升级为皇亲国戚,周夫人仍还性气平稳,面上并未流露出太多压不住的欢喜来。 她道:“皇上特意下了旨,叫我来劝劝我家雨棠,让她奉旨入宫,替皇上料理六宫事务。我一张老脸在她那儿早卖光了,方才叫了几番也叫不开门,不得不来搬动世子妃,请世子妃再去请一回,请我那侄女入宫,好不好?” 半个月了,周昭闭门不出,也不肯入宫。 其实自从张震传来死讯那时候起,周昭与永王府这一府的人就成殊路了。她独自一人起居,不理府中诸事,偶尔有了大事才会出来做个表率,除此之外,一直都是静静的呆在自己院子里,从不出门,无人知她悲伤或者难过,再或者整日做些什么。 蔡香晚和如玉皆是爱叽叽喳喳的,如今来个和悦更能说,三个年龄相当的小妇人,有着聊不完的话题。但对于周昭,她们向来都是又敬又畏,轻易不敢走动不说,如今她是当仁不让的皇后,就更不敢有走动了。 蔡香晚自来都听如玉的,和悦也无主见,一屋子的妇人,此时皆转身去看如玉,当然也是想叫如玉出面去说服周昭,让周昭入宫做皇后。 周夫人颇有些期待,轻轻搓着双手。王妃姜璃珠被锁起来,这一府中就是如玉最大,这件事儿拖了这么久,大家三请四请做说客,她仍还事不关已也有点说不过去。 如玉抿了口茶道:“周家伯母,我们是大嫂的妯娌,几个小的当然无一不盼她好。大哥做了皇帝,咱们也算鸡犬升天都成了皇亲国戚,可我觉得大哥无论国务如何繁忙,也该亲自入府来请,才不枉大嫂当年受的煎熬与委屈。” 他当初为了花剌十万兵就可以把周昭降为妾,以后万一再来个安九月一样的公主,给周昭皇后之位再废之,周昭一次两次的作笑话,岂不可笑。 周夫人亲自出动也未能搬得动如玉去相劝周昭,在静心斋外盘桓了半天叫不开门,只得惺惺而去。 * 这夜大约张登是觉得自己大限到了,睁眼许久,不肯喝水,精神也比往日好很多,吩咐邓姨娘道:“把我的儿孙们都叫来,我要看看他们。” 人若要死,心是知道的。邓姨娘强忍着悲痛给秋迎使个眼色,悄声道:“连宫里那个也要叫来,老爷只怕是不行了。” 秋迎两只小脚,拐拐扭扭出了院子,又叫来几个婆子,连迭声的吩咐,几路人马顿时四散。 张登昏迷二十天,并不知道姜璃珠已经被大儿子锁到了后院,很是纳闷她不肯来看自己,心中颇有些怨言,但转念一想,老夫少妻,自己半途将她撇弃她也十分可怜,又原谅了她。伸长脖子盼了半天,眼看儿孙个个到齐,终究没有盼来姜璃珠。 张震住在皇宫,也离的最远,来的最晚。既他为帝,既便是亲父,礼仪也不能废,所以他一入慎德堂的大院,便有内侍高声喊报:“皇上驾到!” 一听皇上二字,张登立即便了脸色,指着张仕嘶吼道:“去,关门,将门关上。” 张仕上前一步道:“爹,我大哥来了,您怎能关门?” 张登无力说话,却随即闭眼。邓姨娘道:“既他让关,就关上。他都走到这个时候了,你们也做回孝子,顺他一回。” 张仕无奈,只得将正房两间门合上。 张登这才重又睁开眼睛,两只眼睛直勾勾瞅着初一,这是真正意义上他的大孙子,虎头虎脑一身的筋骨劲儿,叫张登想起二十多年前他出征回来,一身臭汗进了慎德堂,也不过七八个月大的大儿子张震就在檐廊下爬来爬去,爬到围栏处扶着站起来,七八个月的孩子站不稳,随即摔倒,又爬起来。 他将儿子扔高,接住,再扔高,再接住。区氏就在临窗的炕上坐着,隔窗笑看他逗扔孩子。 他有一身的糟点,脾气臭,爱吼爱叫。区氏有一腔的爆性,两个人随时就能争尖对麦芒的吵起来。可只要看到那点孩子,俩个人的心又随即会软,彼此相让。就这样,他们又有了一个孩子,一个两个三个,孩子越来越多。 那四只眼睛看着孩子笑,看着孩子哭,看着孩子一步步学走路的日子仿如昨昔,可转眼儿子的儿子已在向他伸着他稚嫩嫩的小手。张登摆手道:“莫叫孩子过了病气,如玉把他抱远点儿。” 当人要死,虚弱至极的时候,任何一丁点的声响都能震的全身作痛。外面又有宦官高声喊道:“皇上驾到!”他混身皮肉俱痛,压在身上轻薄的蚕丝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