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就是一声惊雷。这是半山腰上那山窖,她坐在置南瓜的案头上银铃似的笑着,两只脚前后荡漾。那是他头一回于这世间寻到慰籍,仿佛那一天重现,他走过去,伸手欲掬,随即又是一声惊雷。 这一回又是竹外轩的卧室,她正在妆台前系锁扣儿,回头还是笑嘻嘻的模样儿,转身却是打起了那百蝶纱帐:“钦泽,既我伺候不得你,我替你纳房妾回来,可好?” 说着,帘外已经进来个看不清眉眼的女子,薄丝挂缕。张君一双眼睛欲避避不开,欲看不能看,气的火冒三丈,冲口骂道:“如玉,难道你认为我每天脑子里只想着这个?难道你认为我娶你,就只为这个?” 话音才落,又是一声惊雷,张君翻身坐了起来,如玉呼息浅浅,仍还蜷身依壁睡着。五月里的惊雷一声接着一声,不一会儿斗大的雨珠砸上瓦檐,劈哩啪啦响个不停。张君转身揽上如玉,将她圈到怀中,她也不挣扎,依在他怀中继续沉睡。 * 次日五更便要入宫,张君起时如玉还在沉睡之中。 许妈熬了粥,见张君抱着硬幞出了屋子,追过去问道:“二少爷,可要吃了粥再走?” 张君摇头道:“不必,你们走路轻些,勿要惊醒了如玉,叫她好好睡上一觉。” 雨下了一夜仍还未停,张君在府东门的门廊上见张喜,铁青的脸色,略长的胡茬,望着青鸦鸦天色中如注的雨帘道:“叫柳生一定盯好了二少奶奶,如她万一出城,必定要快马加鞭到宫门上,你们只需报给禁军侍卫知道即可,他们自会传报给我。” 他说着打开了手中油纸伞便钻进了外面的雨瀑之中,如此大的雨也骑不得马,上了一辆单人而驾的小马车,于雨中摇摇晃晃走远了。 * 如玉足足等了三天,安康连着跑了三趟西京,那间店铺的事情还是未交涉下来。她心急等不得,便要自己前去交涉了。 一个妇人自然不好单独出城。但府中丫头也不好带着,如玉和安康两个坐着辆雇来的马车,清清早来不及吃早饭,只带了几保煮熟的鸡蛋。安康先剥了一只递给如玉,才给自己剥。 如玉咬了口鸡蛋,见安康递了盐巴过来,浅浅蘸得一蘸,又咬了一口。 若是娘家有个得力的男人,若是赵如诲不是那么三两不着整日滥赌的话,这种事儿又何须她亲自出面? * 相隔约莫半个时辰张君便得了信儿,恰如他所料,胡骏一纸奏折骂他黑心黑肺一无是处,断无管理禁军的能力,归元帝阅后大赞胡骏忠诚,转身便下一道旨令,彻底将隶属皇帝亲掌的禁军侍卫全归到了张君治下,从今天起,张君便正式领了禁军侍卫长一职,而胡骏官降半级,成了副侍卫长。 既做了禁军侍卫长,牵涉到五品以上朝臣们的谋逆大案,便需要他的亲自督审,张君只需托个借口,带上一队禁军侍卫快马加鞭也出了京城,追着如玉的小马车,一路策马往西京而去。 * 自打一个多月前盘了这间店子,如玉还是第二回 来。这间店恰在她当初摆摊儿那后面,位于三条大街的交汇点处,才盖起来的新楼,店面门脸够大,后面还带着一幢齐齐整整可做库房可住人的大院子,崭新的匾额上书着留香阁三个大字,谁知道还未开张,就叫那天杀的官府给查封了。 她领着安康到了西京府衙大堂门上,等他进去递状纸的功夫便是一声惊雷。不一会儿安康一溜烟儿跑了出来,说道:“嫂子,府尹大人终于肯见咱们了。” 进了府衙大院,里面出乎意料的宽敞,两边沿墙植着青松,正中一面鼓,鼓旁便是一条乌木春凳,上面还淀着一洼子昨夜未干的雨水。 府衙大堂瓦檐下两排护卫,如玉心中有些暗疑,总觉得这些威风凛凛的护卫们极其眼熟,忽而心头觉得不好,拉住安康问道:“你前几回来,那府尹大人是怎么说的,今儿怎么这么痛快就叫咱们进来了?” 安康道:“府尹大人说,我是兄弟不能算,你是大哥的孀妻,要你拿着房契才算数,他必须要见你,才肯撤了封令。所以今儿我只告诉他我嫂子来了,他便让我进来了。” 不等如玉再往后退,身后一人笑说道:“既已经来了,为何不进大堂?” 这温和醇厚的笑声,除了赵荡再无人能有。他穿着锭青纱的阔袖鹤氅,长袖随风飘飘荡荡,身后跟着齐森,另还有一名穿着武将官服的男子,显然也是他的手下。 新任的西京府尹张永出了大堂,恭立在旁。赵荡亲自捡起两只鼓锤,在牛皮蒙面的大鼓上狠敲两下,声震耳欲发聋。他丢了那鼓锤道:“平民百姓们击鼓喊冤,无论有冤无冤,先打二十大板,孤不才,蒙天厚爱有这个身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