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了点米粒子似的白花。 “赶得巧,”他笑吟吟道,“自然是赏棘花。” 解雪时接过这支棘条,垂首打量。谢浚一望过去,只见他因大病清减不少,颈上潮红,显然余热未退,鬓上微微汗湿,如浓云一般。 他本也是森寒如铁的棘枝,针芒外露,冷冽非常,如今迫近细看,双腮雪白,乌发垂落,面容昳丽异常,竟也像是在无人觉察时开出棘花来。 谢浚心中微微一痒,似乎冒了丛邪火出来。 他眼神里带了点钩子,纠缠在对方鬓角眉梢,唇角含笑,偏只解雪时浑然不觉。 ——当真是,多情总被无情恼。 第6章 解雪时蒙友人赠了一枝棘花,便信手斜插在了鞘中。 他素来沉冷,眉目之间积威犹甚,鲜有人敢同他对视,如今身披氅衣,乌发散落,银鞘荆花,温文之气顿增,依稀还是当年文采蕴藉的状元郎。 从大理寺出来,一路上颇多书堂,不少落第举子盘缠耗尽,便在书塾里谋个教书先生的营生,留待今年春闱。 其中有个同他相熟的举子,姓黄,字春歇,为人恃才傲物,秉性急躁,屡遭诎黜,这阵子便盘桓在惠贞书院里,为童子开蒙。 解雪时路过的时候,便隔墙听闻童子诵书声,初时从容不迫,琅琅可爱,后渐捉襟见肘,讷讷不成言。 他瞑目一听,将将背到《告子》篇。 “入则无法家……法家……佛士,出则,则……” 黄春歇疾声道:“佛士?什么佛士,我是这么教你的么?” 童子战战兢兢,道:“先生,先生是这么教的!” 黄春歇大怒:“小儿无知!我何曾这么教你,你衔了条瞌睡虫来上我的课,十字里错漏了七八,还敢污我名声?手伸出来!” 那小儿当即呀呀叫着,讨饶起来。 但闻戒尺声噼里作响,小儿大哭不绝。 解雪时在门外听了片刻,正待举步离开,却听得院门洞开,那童子飞奔出来,拿两只赤红手掌揩拭眼泪,连鞋都跑脱了一只。 显然是夫子猛于虎也。 黄春歇紧随其后,趿拉着布履,一手提戒尺,一手拎着只虎头鞋,恶声恶气道:“你跑什么?” “夫子打我!” “你不好好读书,难道打不得?”黄春歇道,“五儿五儿,你是个作状元的料子,莫跟夫子一般惫懒。” 解雪时看得微微颔首。 他素来是个严师,又得了先帝手谕,训诫皇子,莫敢不从。 赵株性情乖巧,虽废弱懒惰,但鲜有挨戒尺的时候。赵株有一胞兄,乳名赵椟,乃是先帝颇为看重的皇长子,聪明颖悟,奈何心思刻毒,无人君之相,自幼被他严加管束。 赵椟挨了罚后,也不吭声,只是默默仰头看他,眼珠漆黑,颇类鹰隼。 他这个学生,心性如顽铁,他越是施以斧凿,便越显得棱角可憎。 但不知为什么,他看着这一幕,竟然想起了那双阴郁而锐利的眼睛。 那小儿坐在门槛上,蹬着腿,抽噎不止。 黄春歇面硬心软,倚着门看了一会儿,觉得着实不成体统,便朝童子招招手,道:“五儿过来。” 他解开外衫,腰带间赫然掖着几只泥人,施以朱彩,双腮红润,头扎小髻,煞是可爱,那小儿一看之下,立时止住啼哭。 “夫子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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