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鬼母像抬起一臂,直指解雪时,口中绽吐一幅血字。 “鸩杀幼主,无人臣礼!” “汝杀吾爱子,吾誓啖尽城中五百小儿,以血洗血!” 满朝文武,无不骇然色变! 佛像现出忿怒身,雷霆震怒,如此异象,闻所未闻。 今上有一胞兄,聪慧异常,不料在先帝驾崩当夜,哀恸成疾,暴病薨逝,此间种种阴私,本就讳莫如深,如今佛像显灵,竟是一举挑破! 阿丹慕还看着解雪时的脸发怔,忽然听到解雪时腰间的剑鞘一响,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色惨变,软倒在地,浑身汗出如浆。 “不,这不是……陛下!” 解雪时面色不变,一剑挑断佛帐,覆在佛像之上。 小皇帝握着他的衣袖,骇得面色雪白,只敢露出一双眼睛:“太,太傅!好生吓人,快遣人将这劳什子带下去!” 这副窝囊相,浑如见了猫的耗子,哪里还有半点天家威仪? 阿丹慕心里一寒,眼看整队使臣都哆哆嗦嗦瘫倒在地,几乎吓出满裤裆的黄汤来,情急之下,竟是扑到了解雪时面前,仰头哀号起来。 “解大人!莲目并非有意冒犯,大人饶命啊!” 他对上了那双清冽如冰雪的眼睛。 第3章 莲目使臣一行,因构陷贤良,被打入大理寺狱一事,闹得京师满城风雨。 这年迟迟不见开春,寒气栗烈,解雪时素来不甚康健,咳喘之疾又发,因而称病不朝,已达十日有余。 他平时在外做足了人臣的礼数,即便抱病,也会侍立天子身侧,像这样撒手朝政,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因此朝野内外,一时人心浮动。 众人所思所想,相差仿佛。 ——他这是在借病立威,激小皇帝的歉疚之心。 小皇帝失了主心骨,惫懒得原型毕露,一双眼睛总往解雪时平日站的地方瞟。 他面相生得俊俏,双目还带了点杏子般的圆润轮廓,跟早春的雀儿似的,四处流荡,轻轻扑啄。 不论底下说什么,他或是佯装未闻,把玩着垂落的冕旒;或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口一个听太傅定夺。 等这么宕了几天,他连朝都不愿意上了,几个老臣好不容易在上书房里捉到他,强带到朝堂上。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歪在御座上,裹着雪貂裘,抱了个手炉。 内侍捧了盅牛奶茯苓粥,他就缩着两手,慢慢啜着,脸上慢慢红润起来了,唇角沾了圈半透明的白须,跟幼鹿没什么分别。 这一盅粥,慢条斯理,喝了小半个时辰。 底下的大人们急得冒火,他这才用白毫银针漱了漱口。 御史沈梁甫当即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本奏,莲目使臣一案,解大人理当避嫌,如今将人打入大理寺狱,十数日称病不闻不问,使臣暴死狱中,已达半数有余,实有挟私报复之嫌!” 赵株道:“噢,朕知道了。蛮夷之人,水土不服,也不甚稀奇。” 沈梁甫急道:“陛下,万寿节将至,滥杀使臣,实在不祥!” 赵株又敷衍道:“噢,朕知道了。” 他铁了心帮解雪时遮掩,屁股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沈梁甫也是三朝老臣,已经有了龙钟之态,一时间面红耳赤,喉中痰鸣,把个胸肋鼓缩得如风箱一般。 赵株立时道:“爱卿上了年纪,不宜久立,且用些茶汤。” 当即有两个内侍扶着他,捧了盅热汤,喂到他口中。沈梁甫人老齿稀,那汤水里偏偏烫了几大块鹿腰子,肥厚紧实,柔韧弹牙。他含在嘴里,嚼不动,咬不烂,又不敢冒着殿前失仪的风险吐回盅里,被噎得面孔通红。 那啜吸声断断续续,又捱足了一个时辰。 这一招还是赵株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专门用来推搪侍读的,果然行之有效。 赵株问:“什么时候了?” “禀陛下,快辰时了。” 赵株立时松了口气,道:“时辰差不多了,退……”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西南大旱,流民落草为寇,四处滋扰……” “太傅呢?太傅来了吗?”赵株问。 “回禀陛下,解大人病体沉重,镇日里咳喘不止,说唯恐过了病气。” 赵株不耐道:“太傅都不在,你们拖我问个什么?一个个红眉毛绿眼睛的,非要朕挤出几个闷屁来,等他病愈了,你们问他不就成了。” 他说得粗鄙无理,实在是一等一的窝囊天子,几个老臣一时哑口无言,脖子根涨得通红。 “退朝。”赵株又道。 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小皇帝是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