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她突然想,我何不去死呢,一了百了,不管是流产还是呕吐,再不用受这些苦了。 这念头一生出,她思路一下清明了,她停下眼泪,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撑着发晕的头起身道:“我们走吧。” 又朝站在旁边那个看起来像专程为解决自己这个麻烦而来的美貌女孩道歉:“真的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说完,正要动身离开,去找个好去处,却不料那陌生女孩忽然开口:“等等。” 叶白情朝她看去,以为对方还想追究自己影响了店里生意的责任。 金窈窕看着这瘦到好像走路都能打飘儿的孕妇,叹了一声:“你在这等等我,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叶白情有几分错愕,这女孩作风却很利落,撂下话后转身就朝厨房而去。 —— 厨房里,刚坐上隐宴一店主厨的汪盛听说了外头的变故,有些自责也有些发愁:“不会给咱们店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吧,是我水平不够。” 金窈窕安慰他:“不关你的事,忙活去吧。” 碰上无妄之灾,后厨的几个下属多少有点来火,各自小声抱怨—— “知道自己吃不下东西还来什么餐厅。” “就是,尽给人添堵。” 金窈窕闭了闭眼,打断他们:“别说了,把坛子搬出来给我。” 下属们停下抱怨动身干活,金窈窕望着被他们挪出来的大腌坛,又叹了口气。 刚才那女孩瘦骨嶙峋的样子,让她想到母亲了。 当初父亲去世,母亲遭受重创,患上癌症的同时也得了重度抑郁,身体加心理的双重打击之下,也是什么都吃不下,瘦成了一把骷髅。 那时候她每天给母亲换着法子的做菜,就想让她能开胃多吃几口,手艺进步得比从前潜心投喂沈启明时还快。 母亲果真慢慢地能多吃上几口,有几次吃到了喜欢的,还会难得说笑。 后来媒体问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有什么期许,她想了想后回答,希望自己的菜能让人更幸福一些。 可能再多吃到一点点的幸福,那时候母亲就不会衰弱得那么快了吧? 金窈窕想着想着,想到今天才听到的母亲的唠叨,忍不住笑出声。 下属们搬出来的还是腌菜坛子,这次拿的却不是酸菜,金窈窕让人取了个酸萝卜和几块腌姜泡椒出来,另一边切了只老鸭,焯水后只拿一点点油擦锅,随即滑进鸭肉翻炒,直把表面炒成金黄色,肥厚的鸭皮都蜷缩变脆,油脂逼出大半才罢休。 油滤干净后,放进腌姜块和泡椒翻炒片刻,少许调料加入完毕,最后才是酸萝卜下场,过后也不加什么高汤,就后厨的矿泉水和一点酒,加到漫过鸭肉,盖上盖子闷煮。 揭开盖子的时候,热雾腾地升起,逼出了油脂的鸭肉被收稠的汤汁包裹,已然炖到软烂,被酒整治得不剩半点腥,浓浓的酸辣味袭来,嗅得金窈窕自己都有点开胃。 母亲那时候最爱吃这道菜了。 每次至少能吃下小半碗米饭,酸萝卜和姜片也能挑出来吃不少。 金窈窕看着锅里咕嘟着的泡泡,眼神不自觉温柔下来,对一旁凑上来偷师拍照并把照片发给屠师父一条龙齐活儿的汪盛说:“把汤炖得再干一点,剩下的油吸掉再叫人送出去。” —— 外头,因为金窈窕发话而被隐宴店长拦下没走成的叶白情坐在座位上扭头看着窗外,眼神空洞,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嬉笑怒骂都是需要力气和情绪的。 也没有任何想吃东西的念头。 她现在甚至连落泪的冲动都没有。 像一株终于干枯的树,歪斜着,只要稍微大一点的风吹拂过来,就能将它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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