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起这些时日以来,无论是月朵还是部落其他人,不仅对他没有妨害之心,反而还十分友好时,他又不禁生出恻隐之心——部落里有几个汉子,还常常拉他饮酒。 就在吴生思虑万千的时候,月朵那瘦小的身子一步步走上草坡,在他身旁抱膝坐下来。近来总是笑容满面的少女,此时却神情落寞,也没拿刚学的两句汉话手舞足蹈的跟吴生“高谈阔论”。 吴生发现月朵的异样时,对方搁在膝盖上的脸,已是泪流满面。 “发生了何事?”吴生用蹩脚的回鹘话诧异的问。 被吴生一问,月朵眼泪流得更厉害了,须臾便哇哇大哭起来,让吴生好一阵手忙脚乱。 待月朵哭得声嘶力竭,只能一下下哽咽抽泣的时候,吴生终于弄清楚了缘由。月朵的兄长,也就是那座小帐篷的主人,她唯一的亲人,俘虏吴生的家伙,在与唐军的交战中战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吴生悚然一惊,不由自主暗暗握紧双拳,心中想到:“王师还在与贼人血战,抛头颅洒热血,我怎能对贼人平生恻隐之心?!” 他脑海中旋即冒出一个念头:早晚我得烧了这个部落,救出被俘的同胞,与他们共迎王师! 月朵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少女,没有注意到吴生眼中格外的阴狠之色,她用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道:“酋长要用两个人把你换过去,我该如何是好?” 这话让吴生回过神来,他在心里细细权衡。昨日那酋长便对他说,要把他从月朵手里换过去,然后将女儿嫁给他,所以他并不意外。此时他想的是:如果娶了酋长的女儿,身份不同,行事多有便利,以自个儿的力量,在必要之时行非常之事,把握无疑大了很多,这是好事! 思前想后片刻,吴生转过头来,正要对月朵说甚么,却发现月朵正紧紧注视着他,哽咽与抽泣让她的肩膀不停抽动,泪水倘佯的眸子里,满是可怜兮兮的哀求之色,这个衣衫破败,头发泛黄的贫弱少女,此时就如一只即将被主人丢弃的小猫,不安地说道:“你不要走,留在我身边,可好?” 吴生说不出话来。 酋长要换他,月朵不可能反抗得过,唯一的可能,就是吴生自己不答应。 吴生低下头,不愿意放弃大好机会,“酋长有命,某怕是不能违抗。” 吴生原本以为,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但他忽略了面前这个少女的单纯程度,她一把抓住吴生的手,用与他命运与共的神情坚定道:“只要你不愿意,酋长也不能勉强,你早已跟我们没甚么两样,不再是部落里的奴隶,你能自己选择!” 张了张嘴,吴生哑口无言。 月朵瞧见吴生这副踌躇的神色,终于反应过来,“你……你不会是也想走吧?”说着,眼中已然尽是绝望之色。 吴生只得默认,虽然这些时日与月朵相处不错,对方对自己也早无防范之心,夜里从来都是躺下就睡,不仅帮自己洗衣缝补,每有奶酪肉食都是分自己多半,美其名曰多劳者多食。 “你走了我可如何是好?”月朵无助的望着吴生,泪如断线珍珠,她忽然扑进吴生怀里,拦腰把他抱紧,“你不能走,我兄长已经死了,我再也没有别人,只有你……” 说着,手上猛地发力,把吴生推倒,手脚迅速去解自己的衣裳,“今日咱俩就成亲!” 吴生吓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一把将月朵推开。 …… 对于吴生而言,眼下的选择还谈不上两难,他心中坚定的想要回归大唐,所以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该选择谁。只不过在他还未做出选择时候,一件大事就将他何去何从的问题压了下去——唐军已经攻下凉州,眼下正大举攻打甘州。 甘州会战爆发。 药罗葛狄银急令,境内所有适龄男子,皆要应召从军,与唐军决战。如此,药罗葛狄银还嫌不够,又纠集了境内所有罪犯、奴隶,加入到甘州防御战中。 吴生被征调入伍,只不过这一次是以回鹘军卒的身份。 因为读书识字的缘故,他被奉命出征的部落老酋长带在身边,担任类似书吏的职务。 两国交战,亦用降卒,汉朝也有投降匈奴之汉将,为匈奴练兵的旧事,老酋长认为吴生已经是自己人,用他也没甚么稀奇。怪就怪吴生这些时日,把自己隐藏得太深,而且为了博取部落信任以图将来,平日的表现太好——否则,老酋长也不至于想要把女儿嫁给他。 一个灰蒙蒙的早晨,部落里尽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