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声呜咽而起,响彻山川。 十万甲士卫四野,盘龙王袍立中央。甲胄加身的李从璟,面容隐藏在兜鍪下,他放眼前望,河桥、城池、后山尽在眼底,严阵以待的两川精兵,不时反射阳光的甲兵,让人眼花缭乱,又平添几分肃杀与豪气。 须臾,传令兵从四面八方纵马赶来,落马后纵步疾奔,上了山头,在李从璟身后禀报各部准备情况。 “报!大帅,横冲军都指挥使高将军禀,横冲军就位!” “龙骧军都指挥使皇甫将军禀,龙骧军就位!” “虎卫军就位!” “百战军就位!” “飞云军就位!” “静难军就位!” “保义军就位!” “护国军就位!” 阳光更耀眼了些,李从璟再度抬起手,“令,护国军击河桥,保义军击后山!” “得令!”旗使领命而去。 李从璟望了一眼天色,秋高气爽,他眼神沉静,“鼓!” 在他所立马的山头前,早有百鼓待命,随其一声令下,赤裸上身的雄壮鼓手,挥动鼓槌,重重砸在鼓面上。 令旗舞,战鼓起,甲士动。 李从璟翻身下马,带着一干幕僚,走进山头上搭建的指挥棚里。 身后,军阵涌下山坡,大战始。 …… 护国军攻打河桥。 所谓河桥,顾名思义,通过河流的唯一通道。剑州城外的这条河流不小,故而想要填平河流很难,所以争夺河桥,便成了一种必要的战斗方式。又因其为险阻,河桥不会太大,不利于大军展开,故而战斗绝不轻松。 名义上,护国军以石重贵为主将,实际上,石重贵在冲阵前,将被杖责了三十、削职降为走卒的石敬瑭带在身边,虽说如今石敬瑭看似没了官职,石重贵不可能真把他当作走卒用,凡事仍旧向他请示。 临战前,石敬瑭对石重贵道:“河桥险阻,蜀兵陈兵在岸,我若要突破河桥,冲击其军阵,必须要用雷霆之法,故而前锋必用马军。以马军为锋头,突破河桥,扰乱敌阵,而后步卒精锐跟进,才有望打断敌军阵型,进而将其击溃!” 石重贵在演武院修习两载,毕业后便就在石敬瑭身边听用,或许还不能称为沙场宿将,然而对军事却都了如指掌,他自然也晓得这是最为合适的战法,当下就道:“如此,当拣选三百精锐马军与三百精锐步卒,以为破阵锋矢,儿率马军在前,父帅领步卒在后,待儿突破河桥,乱了蜀兵军阵,父帅看准时机,挥师跟进,必能击破敌阵!” 石敬瑭断然摇头,“而今你为主将,父为走卒,焉有主将冲锋在前,而走卒在后观望的道理?”无论如何,不同意石重贵的建议。 被李从璟杖责三十,石敬瑭受伤颇重,直到今日,行动都不利索,然而此时战事将起,石敬瑭憋了一股狠劲,一定要突破敌阵。他知晓李从璟有杀他之心,若是此战再无功劳,事后即便是有李嗣源庇护,恐怕他也将再难有翻身的时候,是以,虽然对李从璟怨恨极重,他也不得不卯足了劲,去搏这一把。 况且,石敬瑭已经知晓,当日破他万余先锋大军的蜀兵,实则只有千余人,虽说石敬瑭并不懊悔,他自认为当时他的决策是明智的,在那种情况下,谁敢保证敌方不是千军万马?但若说他心中没有芥蒂,却又绝不可能! 他向来自视甚高,领万军,而被千人击败,不能容忍,是以今日,他也要一雪前耻。否则,有这份耻辱在,日后谁人还甘愿在他麾下效力?怕是天下人都会嘲笑他。 石重贵见石敬瑭意态坚决,阻拦不住,万分焦急,痛哭流涕:“父为百金之躯,而今又重伤在身,儿若让父帅冲锋在前,实在凶险难料,若是父帅有所闪失,儿岂非不当人子?!” 石敬瑭心中焦躁,不欲跟石重贵多言,沉下脸来,呵斥道:“休得哭哭啼啼如同妇人!大战在即,岂容你如此优柔寡断,贻误战机!”说罢,顿了顿,又豪气道:“大丈夫立于当世,功业但凭马上取,败不足惧,但需得知耻而后勇!若是让世人知晓,我石敬瑭以儿担罪,岂不徒惹人笑?!” 石重贵拗不过石敬瑭,只得听之任之。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