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捕快,都是绕道走,不从安府门前经过。即便是街上碰见了安府的人,那些之前对他们奉承谄媚之人,也无不远远避开,唯恐与其有什么瓜葛。 从骤然显贵,受世人敬畏、巴结,到骤然落魄,人皆避之如粪土,安府里的人在这短短数月间,可谓是尝遍了世间冷暖,阅尽了人生百态。 开春了,天气逐渐转暖,安府的门子却还沉浸在寒冬里,缩在门房中咒骂着该死的老天。所谓宰相门子七品官,往日里这门子向来飞扬跋扈,每日迎来送往,甚少拿正眼看人的,而腰包从来都很有重量,现在不行了,不仅没了进项,府中福利也下降不少,门房里再无时时供应的热茶、糕点。 “该死的老天,都开春了,怎的还这样冷,真是活见鬼。直娘贼,这破椅子如何这样硬,坐多久了,一点暖和劲儿都没有。送炭火的人也都死了吗?大冷的天火盆都不送一个过来……”门子不停的怨天尤人,早就没了当日说秦王府都没有安府奢华的豪气。 府门外传来一阵噪杂声,响动很大,门子听了这声音,如闻天籁,做门子久了,他岂能不知道,这是有车架停在了府门外。 “终于有人来了,等得小爷好苦……”门子几乎是冲出门去,就想如先前一般,站在府门处对外面的人吆五喝六一番,也好找回一点做人的滋味。 门子没能对府外的人呼喝哪怕半句,看见来人的依仗后,他的腰都直不起来,睁大的瞳孔里尽是恐惧,人也像丢了魂一样,僵在门外,完全不知所措。 在对方派人过来交涉后,门子惊叫一声,连忙跪倒拜了三拜,这才转身冲进府中,失魂落魄一般跑到东书房所在的院落,在院中焦急的大声道:“府……府君,秦……秦王殿下来了!” 安重诲正在书房中读书,不同于以往的装模作样,这回他是真在读书,并且很是投入,手边一本册子上还有他写下的笔记心得。因为太入神了些,所以在听到门子的禀报后,他怔怔道:“何人来此?” “府君,是秦王殿下,亲王殿下亲至!”院中又传来门子惊魂不定的声音。 安重诲这回听清楚了,也正是因为听得清楚,他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秦王来此作甚?” 他站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口中念叨:“好嘛,该来的总是要来,老夫还奇怪,秦王回京多日,为何一直不曾来报复、嘲弄老夫,他酝酿了这么久,今日终于是来了……” “也罢,该来的总会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之奈何!秦王既然来了,总不能躲着不见,老夫如今一介白身,值钱的无非一条老命,他要给他就是了,哎……”安重诲整好衣襟打开门,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去迎接骤然来临的秦王。 第496章 欲往荆南历波折,从龙老臣今如何(二) 秦王府出行自然有车驾,不过李从璟早已习惯骑马,是以平日里车驾多弃之不用,这回到安府来,也无需刻意摆架子,仍旧是策马而行。 安府门子的举止被他看在眼里,不过一笑置之。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顶多能表现出这个门子是一介庸人罢了。微风依然有些冷,卷动异文袍衣玦,李从璟就在马背上等着安重诲出迎。 府邸大门被打开,素衣在身的安重诲,带着府中众人跪拜,安重诲先是隔着老远行大礼,而后才起身出迎。如今安重诲没有官职、爵位在身,乃是一介白衣,见到大唐亲王,礼仪自然重得很。 李从璟从马背上下来,信步上前,在安重诲面前踏入安府。到底是给安重诲脸面,秦王府卫没有进门,只有林英、孟松柏跟在李从璟身后。 对李从璟与安重诲的关系,安府众人都清楚得很,平日里本就没少闲言碎语,大伙儿基本上都认为安府没落至此,至少有一半原因出在李从璟身上。是以李从璟进府一路来,那些府中家眷与仆役,都是忌惮敬畏万分,畏畏缩缩,看也不敢看李从璟一眼。 连安重诲都在李从璟手里被弄成了白身,李从璟一个不高兴,要他们这些人生不如死还不和出口气一样简单? 正因如此,在李从璟与安重诲落座之后,前来奉茶的丫鬟因为紧张,失手打翻了茶碗,这让她吓得连忙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磕头认罪,请李从璟饶她一死。 “下去吧。”李从璟淡淡说了一句,无悲也无喜。这世道就是这样,很多时候宁要人怕不要人爱,特别是对大唐唯一的亲王。在李从璟看来,敬畏是他人对待自己最好的情绪。 安重诲见李从璟都没经过他的手,直接就吩咐丫鬟退下,心中对李从璟果断干脆的性格又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心中有梗,当下忙出声道:“府中丫鬟缺乏管教,以至于在殿下面前失礼,冲撞了殿下,这都是仆之过错,乞望殿下恕罪。”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