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你懂事。”县令对这句话很受用,示意要说话的孙启煌不必多言,“好了,诸位,咱们还是回城……” 他话还未说完,院外传来两声马嘶,紧接着有两名军将大步进门,口中大喝:“驿丞何在?酸枣县令何在?” 县令、主簿等人循声望去,看见来人模样,都怔了怔。这两人铁甲利剑,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举止间满是精悍之气,大约是来人颇有怒气的缘故,一双眼眸冷冰冰的,竟是让人无法直视。 县令非是没见识的,见到这两名军将的甲胄样式,心知这可非是将本镇能有的,立即暗叫一声不好,慌手慌脚迎到门口,拱手道:“本官酸枣县令,不知将军是……” “秦王车驾已到,为何无人相迎!”军将不等县令发问,阴沉着脸,一声怒喝。 他这声厉喝来的极为突然,声若洪钟,竟似将雨帘都震得荡开,加之他满脸杀气,端得是骇人。县令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骇得双腿发抖。他虽说久经官场,也见过些军将,可那些军将与这人相比实与猪狗无异。面对眼前这军将,县令万分确信,要是一言不当,此人立即会拔刀砍了他的脑袋。 非百战悍将,杀人无数者,不能有如此凶悍之气,不能有如此威慑力。 “秦……秦王来了?!”县令此时哪还有方才半分威仪,顾不得院中大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院中,嚷嚷道:“快,快,秦王已至,速速迎驾,迎驾!” 一众官吏争先恐后向院外跑去,你挤我我撞你,不乏有人差些摔倒,平日里在百姓面前的官威,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奔到院外的县令等人,放眼望去,但见官道上,数百人的队伍不急不缓行来。当先百十护卫甲士,无不马壮人雄,他们披甲执刀,面容冷然。这些甲士一言不发,更无半分多余动作,但气重如山,压得人呼吸艰难,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座座会移动的雕像、杀神。 在这座移动的山峦面前,酸枣县众官吏低着头,大气不敢出。雨水打在这些甲士甲胄上,砰砰作响,汇集成流,从铁甲上淌下——那仿佛不是雨水,而是鲜红的血水! 站在这些百战甲士面前,他们觉得自个儿渺小得如同蝼蚁,仿佛对方随意动动手指头,都能将他们碾碎。 “恭迎秦王!”隔着老远,酸枣县令大呼一声,不顾地面泥泞,拜倒在地。 “恭迎秦王!”众官吏纷纷拜倒,仿佛这个动作,能缓解他们心中的不安一般。 何为威仪,这才是威仪。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待良久,县令终于听到车驾队伍的马蹄声停下来。他不敢抬头去看,随即感觉到有军将走到他面前,因为他听见了铁甲碰撞的声音。 县令又等待许久,才听到一个声音,“酸枣县令徐牧之何在?” “下官在!”县令连忙大声答应。 “站起来。”他听见那个声音淡漠道。 县令站起身,他终于能抬头去看秦王车驾。方才与他说话的是名文士,身着白袍,站在车驾前,身旁自有人为他撑着一把伞。让县令颇为不解的是,那名白袍文士手中,正有一本展开的册子。 然而县令只能略微看一眼,就得不得赶紧低下头。站在他面前的军将,手握横刀,目光森冷的钉在他脸上,他无法与其直视。 “酸枣县丞罗明通何在?”县令听见那名风度翩翩的白袍文士再度开口。 “下官在!”县令听到县丞回答。 “站起来。”同样淡漠的吩咐。 县令不明所以,继续往下听。 “酸枣户曹万里何在?” “下官在!” “工曹雷韬何在?” “下官在!” “捕头贺明……” “……” 县令越听越糊涂,那白袍文士几乎将他县衙众官吏之姓名尽数点到,唯留几个平日素来不受待见、没什么权力的,不仅如此,便是连随他而来的县城乡绅,也有许多人被点名。 县令心中暗暗揣测半天,仍旧想不通那位秦王殿下意欲如何。若是为责罚他们迎接不力,也实在无需如此大费周章。两者兀一碰面,他还连秦王殿下的真容都没见到,话都未说上一句,就在雨中泥地里听点名,此事未免过于怪异。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