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四周,见周围都是熟悉的事物,隐隐有火光透过帐篷照射进来,让他能够看清楚,他现在还身处在自己最熟悉的大帐中。 暗自松了口气,耶律纳儿狂乱的心跳平复下来,他难免有些庆幸,如此可怕的场景,还好只是一个梦。 睡梦中的人醒来了,梦魇却未必已经消散。 耶律纳儿披衣站起,想去营帐外看看,此时到了什么时辰了。若是不久就要天亮,他便不打算再睡。随时可能出征,尤其是明日或者今日,耶律纳儿虽然不愿意去触碰方才的噩梦,但对前半部分中的内容,还是心向往之的。 然而不等耶律纳儿迈出脚步,脚下大地传来的微颤,突然而清晰传递到他的身躯中,这让他刚刚缓和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心跳也凭空加快了许多。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屏住呼吸,停下脚步,细细感知地面的动静。 耶律纳儿的脸色更白了些,因为他发现,大地的震颤,并非是他的错觉! 大地为何会震颤? 几乎是第一时间,耶律纳儿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绝对没有理由出现,但却可能性最大的词:敌袭! 虽然地面这样的颤抖还很微小,若非是耶律纳儿刚从噩梦中惊醒,神经正处在极度敏感的时刻,他不一定能够感知到脚下的异样。然而,作为军中宿将,身为耶律欲隐的副使,耶律纳儿很清楚自己应该干什么。 只是不等他出声,他的帘子就被掀开,一名将领几乎是连滚带爬奔进来,在帐中跪下,用旁人听了会忍不住心惊肉跳的语气,恐慌地喊道:“副帅,大事不好,敌军袭营!” 耶律纳儿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雁南兵营,虽然不是处在什么绝对隐蔽的地方,但也并非谁都能够发现的,唐军怎么会找到这里,他们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然而身为主将,耶律纳儿心中虽惊,却并没有慌乱,他沉声问眼前的将领,“唐军有多少,他们攻到了何处?” “黑夜中看不清楚,不知道有多少唐军,但声势浩大,绝对有数万之众!”将领焦急地喊道,“唐军四面来攻,已经突进了外营!” “怎么可能!”耶律纳儿揪住将领的衣领,咆哮起来,“我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唐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进了营地?!” 将领脸色苍白,随即又涨得紫红,他断断续续的道:“不知何时,唐军的细作混进了营中,在多处同时纵火,他们随身携带有火油,被他们点燃的辎重数瞬间燃烧起来,外营顿时大乱,不等末将来禀报副帅,唐军就开始大举进攻!这时候,这时候他们已经攻进外营了!” 耶律纳儿痛心疾首,几欲气疯,“我大营防范严密,唐军细作怎么可能混进来,怎么可能!” “他们,他们穿着我们的服饰,说着我们契丹的话,是以,是以竟然被他们蒙骗过关!”将领哭丧着脸,“等我们发现不妥时,一切已经晚了!” 耶律纳儿一把丢开将领,大吼道:“传令下去,舍弃外营,大军退到内营结阵,依托营防,构筑防线!”在了解完当下的情况后,耶律纳儿虽然怒火攻心,但却下达了最谨慎最得体的军令。 在耶律纳儿面对夜袭,仓惶迎击的时候,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蓟州腹地,蓟州军的战斗同样进行的异常艰难。 作为被李从璟留在正面,以劣势兵力,纠缠耶律欲隐大军的鱼饵,蓟州军自打伏击耶律格孟,反而被耶律欲隐击破的时候开始,军队就乱象不小,损失惨重。如今且战且退,虽然有地形作为依托,但契丹军无论是军力还是战力,都占据绝对优势,是以蓟州军的仗,一直打得很辛苦。一路不停后退,就是在一路不停丢下尸体。 主动请缨跟随蓟州军北上战斗,希望为父报仇的周小全,此时融入在蓟州军中,和蓟州同袍并肩战斗。从最开始伏击耶律格孟,到现在与契丹追兵鏖战,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一日半。眼看夕阳西下,新伤盖旧伤的周小全,胸中涌起一丝希望。 一日多来,蓟州军一直在后退,契丹追兵也一直在追击,蓟州军的每一次战斗,都是在被契丹军咬上之后,迫不得已的迎战。连续奋战这么久,不曾有过一时片刻的休息,身上被鲜血浸透的周小全,已经完全是在靠一股意志在支撑,凭借本能在战斗。 他箭术超群,马怀远早就发现这一点,所以给他配备了两个箭囊。而现在,两个箭囊都已经空了。 看了山头一眼,在长枪与旌旗背后,夕阳正在西沉,山的一侧已经变得灰暗,这是一个充满血与火的黄昏,生命之花的凋零,让这景象看起来有种惨烈的美。周小全知道,只要入了夜,大军的处境就要好得多。 挥舞着此刻异常笨重的横刀,周小全脑中逐渐忘记了一切。没有周漏风,没有黑牛,甚至没有阿成没有阿力,也没有残破的倒水沟军堡。在他的心中,现在只有一个简单至极的念头,坚持下去,战到天黑。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