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多的骑兵奔行在两翼,如风卷动的身影不可捕捉,纷扬的旗帜在他们手中猎猎作响,成为这片黑土上唯一飘动的颜色,马蹄声卷起阵阵尘土,飞扬起来掩盖了他们半个身影,让他们看起来如身处云雾之中,但不见有仙气,唯有厚重铁血之感。 步军方阵与方阵之间有宽达十几步的间隔,这些方阵在有节奏的移动时,不时有传令骑兵在过道中奔过,黑压压的人群中,他们传递着主帅、各部将领的军令。 整个步骑军阵,烟尘滚滚,将士脚步踩踏地面声音、马蹄急促的哒哒声、兵甲的撞击声、将士整齐划一的呼喝声,夹杂在一起,形成的乐章壮阔而又稳重。它是卷着浪花前进的湖泊,是滚滚奔进的狼群,是移动的钢铁雄城! 看起来遥不可及又似近在咫尺的地方,契丹大军同样在列阵。 而在两座大阵中间,那空出来的更为广阔的大地上,是正厮杀在一起的数百马军。这数百马军混战在一起,远远看去,已经分不清彼此,但其厮杀的剧烈程度,仅仅是看上一眼,便让人不由得心一紧。这团拥簇在一起两军将士,如同凶狠猛兽在彼此撕咬,如同一团烟雾在不停翻滚,看不见他的脚,但它却每时每刻都在往前滚动,来回舒张、收缩。 不停有人从马背上掉落下来,或死或伤,再也没有机会爬上马背,纷纷被卷进成片的马蹄中,尸骨零碎。 这是一场遭遇战,首先遭遇的是两军遣出的游骑,然后是试探对手的先锋骑兵,最后是大军赶至。 这是两军野外相遇,最常规的战斗情景之一。 秦仕得端坐在马背上,和战马一起静静伫立,他的身板挺得笔直,他双目始终看向前方,不曾变幻、挪动半分。 他知道眼前正在发生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将士也都已进入各自的位置。这一场大战,是他之前极力寻求的,也是他的将士们渴望遇到的。 这样的场面,让秦仕得感到了久违的热血澎湃。 他的手落上他腰间的横刀刀柄。 …… 与秦仕得遥遥相望的契丹军阵中,最前方一字排开了八骑。马上的骑士年龄从十几岁到三十多岁不等,他们身上的战袍甲胄光鲜亮丽,昂然面对眼前的战场,神色不一。他们座下的战马皆神骏不凡,或安静伫立,或打着响鼻,或提起前蹄又落下。 他们只有八骑,但他们一排立在军阵前,却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仿佛整个军阵的磅礴厚重之象,都落在他们身上。 “既然这回出桑亁关北来的云州唐军尽皆在此,想必秦仕得那老小儿也在对面吧?这倒是好,待会儿大军开打的时候,秦仕得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这回我要亲自扭下他的人头,献给父王!”八骑中间,年龄最小但面容最为英武的一骑出声道,那张稚气未退的黝黑脸庞上,闪烁着一双狂傲而又锐利的眼眸。 其他人闻言,有不动声色者,有面露不屑者,有不以为意者,不一而足。作为八骑之首,也是这回领军迎击秦仕得的大军主将的耶律雉,闻言笑道:“八弟有如此雄心壮志,实在是难得,当为大军表率。既然如此,秦仕得那老小儿的人头,我便不与你抢了!” 耶律雉话中都是勉励之意,然而这位少年却并不领情,他傲然道:“秦仕得不过是唐人的一介区区节度使,杀之如屠猪狗,本将反手之间即可做到,如何称得上雄心壮志?再说,军中杀将,大家各凭本事,大哥你何须让我?到时候我提回秦仕得人头,可不是因大哥你相让,而是我自己的本事!” 耶律雉哈哈一笑,并不与他计较,“那是自然!” 耶律雉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也如他一般胸怀宽广,他话音方落,八骑中响起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毛都未长齐的小子,说这么大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可笑!” 少年转头对那人怒目而视,胸膛起伏不停,“老五,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老五面向阴柔,生了一只鹰钩鼻,他发出一声嗤笑,“我说了便说了,你又能如何?” 两人正相互看不顺眼,耶律雉却不欲他们继续争执下去,正欲说什么,忽然眼神一凛,劝告的话立即变为喝令,“不用再争,唐军已经动了,各回本阵,准备迎战!” “秦仕得竟敢主动进攻,他这是找死!”八骑相继拉马而走,少年临走不忘回头道:“大哥,先锋是我的,你可记住了!” …… 本部大阵列阵完毕之后,秦仕得随即下令,让在两军之间与契丹鏖战的先锋精骑撤退回阵中。 马军都是宝,在胜负取决于大军对阵的大势下,秦仕得自然不会任由这些马军跟契丹骑兵厮杀到最后一人。 在鏖战马军退回时,秦仕得缓缓拔出腰间的横刀,举过头顶,平稳有力的斩向前,沉声道:“大军,出击!” 他既然有心主动出击,那么到了战场上,自然不会坐等敌军来攻。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