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黑暗的,唯有程彦是温暖的。 许裳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道:“闹一闹也罢,只是别寒了他的心,说到底,他是为你打算的。” “我知道。” 程彦道:“裳姐姐放心便是,我心里有主意的。” 窗外春和景明,廊下的画眉鸟在互相梳理着羽毛,潋滟春光越过窗台闯入房间,许裳随手挽了挽鬂间的发,忽而问程彦:“而今舅舅不理朝政,你有何打算?” “裳姐姐希望我有什么打算?” 程彦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不等许裳说话,便又道:“太/祖皇帝在立朝之初便留下了组训,说大夏江山,李姓子孙能者居之。我虽姓程,又为女子,可身上到底流着李家的血,这大夏江山,旁人坐得,为何我坐不得?” 许裳秀眉微动,讶异之色自眉梢掠过。 她与程彦自幼相识,再了解程彦不过,知程彦并非池中之物,一朝腾云,必青云而上,只是这天下九州,又岂是说拿便能拿来的? 长公主兵变之初,未必没有动过自己为帝的念头,将兄弟姐妹屠戮过半,可饶是如此,仍离那个位置有一步之遥,最后扶了自己最不适合做天子的弟弟当了皇帝。 长公主尚且如此,程彦的手段尚不如长公主杀伐果决,又怎能将那个位置据为己有? 许裳看了看程彦,没有说话。 程彦看出了许裳的担忧,笑道:“铁腕手段虽好,但不可多用,当年母亲逼宫,血染皇城数十日,天下九州为之震动,对母亲忌讳莫深。可忌讳,并不代表臣服,而母亲当年的屠城,也为今日舅舅的难以掌政埋下了祸根。” “——朝臣大臣死伤过半,母亲只好退而求次与世家们合作,希望暂时稳住大夏基业,这本是无可奈何之事,却导致而今世家权重,皇权越发式微。” “若大夏边关安定,母亲可以韬光养晦以图来日扫除世家,可现在,北狄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母亲根本不可能对世家动手,谁也说不好,若是逼急了世家,他们会不会与北狄内外呼应,颠覆大夏江山。” 许裳秀眉越蹙越深。 程彦的话,正是她所担忧的事情。 如今的大夏,实在是个烂摊子,既要防北狄,又要除世家,稍有不慎,便是改朝换代。 程彦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皇位起了心思,委实算不得聪明。 古往今来,哪位亡国之君落了好下场? 更别提亡国之君是一位倾城国色的女子。 一旦国灭,必会沦为旁人手中的玩/物。 可转念一想,乱世之中,方能知晓谁是擎天之柱,长公主未来得及实现的事情,或许,真的能在程彦身上达成。 许裳复又抬眉,看着面前凤目微挑的少女。 她极美,也极有锐气,她是人间生来便雍容浓烈的富贵花,颜色艳丽,却也不容侵犯。 许裳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问道:“阿彦,你打算如何做?” 她险些被她这位妹妹宜嗔宜喜的眼波给骗了。 她的阿彦,身上不仅有着生而为人的柔软,更有着自幼长于宫廷的生而狠辣。 只是她的狠,她的辣,不同于长公主的不加掩饰,被她明艳似骄阳的气度所掩盖着。 过刚易折,善柔不败。 这是她与长公主最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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