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三清殿,也是拜她所赐。 可这并不是他搅乱朝纲的借口。 李斯年道:“大夏从未给过我身为天家皇嗣的尊荣,我凭甚么要为大夏殚精竭力?”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挨了程彦一巴掌。 程彦用足了力气,他的脸偏向一旁,丝丝血迹自他嘴角慢慢溢出来。 “咳咳。” 李斯年轻咳,从袖中拿出一方素帕,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耳旁,程彦的声音冷得吓人:“先帝昏聩,朝中大小事务皆有先废后谢元决断。我娘为先帝三女,天家公主,却百般受谢元迫害,日子过得尚不如普通世家女。” “十五岁那年,我娘嫁给镇远侯为妻,满以为自己熬出头,未出两年,镇远侯战死边关,尸骨都不曾寻回。我娘欲去边疆查镇远侯战死真相,却又被谢元嫁给我爹。” “好在我爹虽没甚大志向,却待我娘极好,我娘生下了我。这样的日子过了没多久,谢元又变着法子给我娘不痛快,不是让我去宫中学规矩,便是给我爹塞小妾。我爹思度良久,最终接受了小妾,让我免去前往宫中学规矩之苦。” “我娘可是天家公主!古往今来,有哪朝公主的驸马养过小妾?” 李斯年慢慢抬头,看着面前少女。 她双瞳剪水,蕴着雾气。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他自认识她时,她便如耀眼的小太阳一般,她永远骄矜贵气,高不可攀。 可现在,她似天边孤月,清冷孤寂。 她的声音仍在继续:“若按照你的心态,我娘被谢元这般迫害,那她是不是应该通敌叛国覆灭大夏?可是没有!害她之人是谢元,与天下与大夏没有任何关系。” “你以为我娘权倾天下的长公主之位是怎么来的?是逼宫夺位,是弑君杀嫡母兄弟,是身负万千骂名一剑一剑杀来的!” 李斯年呼吸一紧,程彦揪着他衣领的手指松了下来,道:“生在天家,谁敢说自己一定享受了天家的尊荣与富贵?别人敬着你,敬的不是你的身份,而是你的实力。” “你若比惨,我与我娘之前哪个不比你惨?你好歹有凌虚子护着,我与我娘有什么?是有无辜战死的镇远侯?还是我那中看不中用的父亲?还是软弱可欺的外祖母?还是日常拖我们后腿的舅舅?” “身世凄惨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借口,谁对不起你,便去找谁,一心报复天下算什么东西?” “你若冲我而来,我尚且敬你是条汉子,敢爱敢恨敢复仇,可你做的是什么事?李斯年,你当真让人瞧不上。” 程彦说完话,看也不看李斯年,便转身离开。 忍冬跟着她离去,半夏看看远去的程彦,再看看眉头紧锁的李斯年,上前一步,道:“你虽与凌虚子仙长没有师徒之名,却得了他的真传,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何苦做这些误人误己的事情?” “你或许不知道,我家翁主曾认真考虑过放你自由,恢复你天家子孙身份。” 李斯年呼吸一顿。 半夏说完话,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去追程彦。 观星台上,星光如洗,程彦越走越远,高高竖起的马尾一翘一翘的,如她执拗倔强的性子一般。 李斯年慢慢合上了眼。 忽而觉得,被程彦刺的那一剑,是真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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