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无意识的, 碎碎念了很多。 沈京墨在那边耐心地听, 听到瓶瓶罐罐在大理石台子上磕来碰去的轻响,浴缸里的水流声,她在浴室内外奔走的脚步声,她几声毫无意识的抱怨, 都觉得非常满足。 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她,却都还算用心。 她感叹家里七七八八的杂物怎么那么难收拾时,他还问她要不要给她的家中请个家政,或者单独打一个大点儿的衣帽间给她。 她没打算回国,他便做好了为她在这边料理好一切的准备。也不强迫她必须住在哪里。 听她在那边因为星熠乱摆东西冒火,他低笑连连,反而在那边替星熠安抚起了她,让她不要生气。 陈旖旎不算是个话多的人,敞开肚皮说亮话的情况,掰着指头算算,这三十年也几乎没几次。 他也是。 外人面前,大多数时候,他是淡漠且寡言的。 她不喜跟别人唠叨自己的琐事,同样也不喜欢别人跟自己唠叨这些。她不给人添烦恼,也不喜别人烦扰她。 这会儿听他只是在回应她,一呼一吸仿佛都被她牵绊住,她不由地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问出口了,才觉得这句话说得太过自然,几乎是从嘴边毫无意识地滑出来的。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她也只是一个无比简单的念头,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不像从前,她患得患失,他居心叵测,彼此的一言一行,都是在雷池边缘频频徘徊的勾心斗角。 真累。 那样相处起来,真的很累。 认识十三年,像今晚一样,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不带丝毫目的,也不带猜忌,只是简单地打一通毫无意义的电话的时候,都没有。 她这么想着,已经躺入了浴缸里,身边泛起了泡沫,用手撩了一下,那浑圆的白色气泡,便在她光滑纤长的手臂上滚动起来。 伴随着那边的他的低沉笑声:“我在车上。” “车上?去哪?”她略一讶异。 “你怎么样,胃还疼吗?”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关切地问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又收拾东西,很辛苦吧?” “嗯……”她也甚少有被人这么关心过的情况,这会儿下意识地用手指按了按胃部,“还有点吧……” “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了?” 他一沉吟,嘱咐她:“浴缸的热水隔十分钟加一次,别泡太久。” “……嗯?” “脚也不要踩在浴缸边沿,放热水里胃也会舒服一些。” “……”她听他这么说,盯着自己踩在冰凉浴缸边沿的两只脚,愣了愣,然后老老实实地缩回水中。 他听到那边水花噗通一声,情不自已地笑了笑,又问:“家里空调开着吗?” “嗯……还有地暖。” “注意保暖,”他声线沉了沉,“不要穿睡裙,去换长袖的睡衣,会着凉。” 她听他这般絮叨,不禁揶揄:“沈京墨,你好啰嗦,你是老了么?” “我老?” “是啊。” “——是,”他咬牙笑笑,能听出是强忍着脾气,“人老了,就这样。” 她得逞地一笑,心里暗爽。 末了,他又说:“你最好快点给我泡完去睡觉,别让我发现你睡浴缸。” “沈总,您是大忙人,自己出差的事都料理不完,离我那么远哪儿知不知道我睡浴缸?” 她懒懒地绕着自己的发,湿哒哒的一缕,在指尖儿绕呀绕的,“再说了就算我睡着了……” “还有,”他那边却好像洞悉了她此时此刻在做什么一样,立刻打断了她,说:“头发吹干了再睡觉,知道吗?” “……”她绕头发的手放了下来。 “知道了吗?” “不知道。”她反骨地说。 将自己蜷缩住,整个没入了浴缸,浑身都被温热包裹起来。好像他抱着她。 他还在那边嘱咐她,当她是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孩子。难得这么有耐心。就差帮她把所有事做了一样。 不知怎么,她听着,居然不觉得烦。从小到大,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来唠叨唠叨她。 让她觉得,自己对那个人来说,是重要的。 哪怕是一丝一毫,毫不起眼的小事,都足够对方为她挂念很久。 半天,她发出懒洋洋的一声,“喂,沈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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