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几句,少说几句。人来了就好,当面问个清楚。” 说罢,杨兴农走到阿媛跟前,犹豫了一下措辞,终于还是干脆道:“阿媛,东山村张老三家来向你提亲。” 他忍不住瞅了闰生一眼,“替他儿子,张闰生。” 杨兴农想起以往那个苦心把自己女儿送进梅吟诗社的柳巧娘,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又小声道:“本不该把你拧住答话的,不过父老乡亲都在,你说清楚也是好的。要是不愿,我在这里,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阿媛还没答话,就被邱氏热情地拉了过去。门口搁着三口大红簇新的箱子,邱氏指着它们,眼里泛着光,一个个揭开盖子,口中絮絮道来:“阿媛,来,你瞧瞧这些聘礼!这梳子,做工多细啊,这圆镜,锃亮锃亮的。红稠,是城里布庄的新货,几个人家舍得?鱼干,是汐水里的大鱼晒的,不是蚂蚱般的小鱼干!这芝麻饱满得哟,这花生大个得哟,连这干红枣子也没个是破皮的!……” 阿媛随着她的指引将这些东西瞧进眼里,却没瞧进心里。 村民们早先见到箱子,只觉得张家人在乡野间也算个富户,连聘礼的箱子都比别家大,见着那是两人一箱抬来的,自然分量也是不轻。 如今开了箱子,大家忍不住都拥上去看,但觉邱氏并未夸大,不由啧啧赞叹。 连村长杨兴农都有些惊讶。张老三极疼儿子,偶然听别人这么说,原来是真的。 除了不屑一顾的石寡妇仍旧气呼呼地踩在自家门槛上,大家都在入迷般地看着箱子。 “我爹过世未足百日,我还不想谈婚论嫁。”阿媛冷冷地来了这么一句,围观者的目光不由转了过来。 杨兴农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邱氏似乎不甘。 “阿媛,你是个孝顺的,全村人都知道。婶子替你说句话,如今虽未足百日,却也不差多久了。如此好姻缘,不怕先定下,往后再定成亲的日子。” 邱氏脸上堆着笑,属于一个长辈充满亲切而关怀的笑。 阿媛极厌恶地扫了她一眼,寒声道:“就算是过了百日,也不嫁!” 邱氏不知是被那眼神刺了,还是被那声音吓了,握住阿媛手触电般松了开来,目光怯怯地朝人群 中某一处瞅去,脸有些煞白。 “阿媛,不嫁好,不嫁好!” “阿媛,早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咱们也不在这儿猜了。” “是啊,是啊!要说这是你自己的事儿,要是你愿意了,咱们免不了背后替你惋惜,明面上却不能劝你什么。” …… 村民们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起来。眼馋那些聘礼是真的,现下说的话倒也不假,淳朴而善良的村民惯于在矛盾中展现他们对于良知的纯粹理解。 杨兴农暗自点点头,又招呼众村民道:“好了好了,都是家里还有事儿,田里还有活儿的,都别看热闹了,赶快些回去。” 众人看完了热闹,又觉得这热闹的结果符合他们期盼,自然愿意散了,可人群中有个人突然道了声话,让大家都又停了下来。 “杨村长,王山泉家的跟我说,阿媛姑娘是铁定愿意嫁我儿子的,我以为她们是早就议定了,这才请了六个人,从东山村抬了聘礼过来。我张老三在枕水镇就是只虾米,可在东山村也是说句话能震一震的人。如今就这么抬了回去,我面上可实在无光得很!我家闰生虽与常人不同,可娶妻生子也是他正该走的路。我张家并未逼迫任何人,也容不得别人忽悠!” 张老三比起他壮实的傻儿子来,显得有些瘦弱,个子在人群中也不出挑。他似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言语,也没有太多动作。连他的儿子委屈地拉扯他的袖子时,他都没有太多表情。这让很多人都忽略了他。 如今他几句话,却有点震慑的味道,村民们看看村长,又看看邱氏,似乎眼下的热闹有点变味儿了。 杨兴农自然知道张老三在东山村的分量,是以不敢敷衍他,只能指着邱氏大骂:“你个没分寸的蠢妇!没定好的事也敢拿出来乱说。让整个村的乡亲父老来看你笑话么?这事儿我回头铁定一五一十告诉王山泉,他要打你也好,休你也好,不会有旁人帮你说半句好话。”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