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在精卫中心叶医生那里,也得到过类似的诊断——内源性,外因次要,伴有代偿症状。 她曾经问过叶医生,这个“代偿”是什么意思?叶医生告诉她,就是为了压抑内疚感,而用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比如因为感情不顺,投身于高强度的工作,或者因为感到对不起配偶,希望给对方更多的快乐,因而被动地做一些违背内心的事情。但这些症状又因为披上了“勤奋”的外衣,让周围的人都看不出任何异样。 就比如她,在那场车祸之后,仍旧在blu做着项目,与吴惟开着玩笑。而他,掩饰得更好,作为一个十几年的老病人,竟是连心理医生都骗过去了。 那一刻,随清心中剧痛,却又觉得自己从未将这件事的所有因果看得如此清晰。 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她,曾晨当年很可能不会留在国内,更不会开出自己的事务所,也就不必承受后来那么大的压力。隐瞒病情这种事,更是毫无必要的。但反过来说,他在这十年间所做的每一件事,从印刷工厂里的blu,到一项项完成的设计与工程,那些成就与欢愉,也都是因为她。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并非贸然地私自停药,而是做了所有可能的准备。他去看过精神科医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而医生也在讲明了所有的风险之后,同意他试一试。自此,他才开始遵照医嘱逐渐减少剂量,同时又恢复了每个月一次的心理咨询。 只可惜,这一次他失败了。 直到这一夜,随清才真正知道了事情全部的经过。这场失败也许只是因为毫厘之差,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过错。 她一遍遍这样告诉自己,但却还是在浴室里出声地哭了一场。即使是车祸发生之后不久,她都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深夜,她吃了药睡下去,又做了一个梦。病友群里很多人都说,吃精神类药物最受不了的副作用就是噩梦。但这个梦却不同,她甚至分不清这究竟算是噩梦还是美梦。 梦中,是那一日在警察局认尸的情景。 “你是他的什么人?”警察问她。 她回答:“我是他女朋友。” “这个……,”警察犹豫了片刻,“他没有其他家人吗?” “他父母已经过世,有个姐姐在国外……我可以看他吗?”她语气平静,只这最后一句近乎哀求。 “你可以只看照片。”警察似乎也有些同情。 “我还是想看看他。”她仍旧坚持。 于是,警察带着她走进去,走廊很长很长,脚步声在其中回荡。最后,他们经过一道浅绿色的自动门,门后面停着一架盖了白布的不锈钢推床。 接下来的所见与现实稍有不同。虽然是在梦里,随清仍旧清楚地记得那天在停尸房看到的他。法医已经尽力让他看起来好一点,但在她眼中仍旧支离破碎,一点都不像。起初,她竟没有认出来他是谁,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心想只是交警搞错了,弄出这么大个乌龙,死在车祸中的根本不是他。 而在这个梦里,白布之下就是她熟悉的那张面孔,平静,温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那一刻,她想对他说些什么,又好像要把他唤醒,但才刚开口,醒来的却是她自己。 床头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三十分,她没有尝试继续睡下去,从床上起来,洗漱之后又给曾颖发了一封邮件,然后开始工作,是港区改造项目的第五稿。 港区改造项目投标之前,随清又去了一次g南,同行的有清营造的两个同事,还有纵联的人。航班直飞g南机场,一路上,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此行只是因为工程节点的要求,并无其他。 虽然这一程对她来说已经熟得像回家一样,但现场的项目组还是派了人开车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