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出了她的“家主”。 “这个嘛,”她故作为难地笑道,“小娘有所不知,如今我受雇于广陵王府的二十七郎君,行事倒不好自专了。小娘若真有心的话,不如跟我那家主商量商量去?” 陈八娘子似乎正等着她这么一句,听到她这么说,便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道:“那么今儿你来给我表姐做妆容,这是在揽私活了?” 阿愁还没来得及作答,将军府的大娘子便忽地伸手一按阿愁的肩,对那陈八娘子笑道:“难怪你家里的梳头供奉不好用了。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又所谓‘礼贤下士’,那真正有本事的人,可不是谁家里有钱有势就能请得动的,更是不是一张约帖就能请得来的。” 郭霞一听,立时也接话道:“正是正是!就比如我府里的小梁,那可是我正而八经拿请帖请回来供着的,不然怎么叫‘供奉’呢。这点道理你都不懂,白自诩百年世家了!”说着,故意冲着那陈八一阵哈哈大笑,直笑得那陈八脸色一阵僵硬。 陈八不好跟郭霞对上,对上大娘子倒是不惧的,便站起身来,冲那大娘子冷笑道:“果然是姐姐好涵养,‘礼贤下士’到跟个下九流坐在一处也没什么不适,我却有些受不住这屋里的腌臜味道了。”说着,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这话一出,便是阿愁不恼,郭霞也恼了,顿时就要上前去拉住陈八,一边怒道:“你说什么?!” 阿愁赶紧一把拦住郭霞,劝道:“今儿是朱姐姐的好日子呢。”又道,“且随她去吧,她走了,这屋里的怪味道自然也就散了。” 郭霞等人一听,立时又哈哈笑了起来。 那陈八一听,倒在门口站住了,回头怒瞪着阿愁道:“你说什么?” 阿愁眼儿弯弯地笑道:“娘子不是说这屋里气味不好吗?出去了,那气味自然也就好了。难道这话不对?” 陈八到底还是个孩子,此时也怒了,指着阿愁道:“便是气味不对,也是你身上散出来的臭气!一个下九流的贱胚子,也敢跟我顶嘴!” 阿愁笑眯眯地道:“人有贵贱,执业却没有贵贱。我凭着自己的一双手养活自己,实在看不出来自己哪里贱了。反倒是娘子您,若是没了父母祖荫的庇佑,不知道娘子能不能养活得了自己。” 她这里话音未落,那门帘外,忽然响起一阵鼓掌声。随着掌声处,门外转过一行人,为首那人对众人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偏如今许多人都仗着祖辈的庇荫,只当自己天生就该是来享受这富贵容华的,竟没一个人思及饮食来源,更没人记得祖宗创业之艰难!” 略顿了一顿,那人将阿愁上下看了一遍,回头对身旁一个华服贵妇点头笑道:“果然如阿大所说的那样,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阿愁虽不认得此人,却是一眼就认出,那人身后站着的那个华服贵妇,恰正是当今皇后窦氏。 此时,便是郭霞没有一边称呼着“舅舅舅母”一边拉着她跪倒接驾,她也反应了过来。眼前那留着三寸花白口髯的老者,竟然就是宣仁皇帝。 和后世那些总被锁在紫禁城里不许出宫的皇帝皇后不同,大唐的帝后行动上则要自由得多。之前安国公郭云过生日时,皇帝就曾亲自登门喝了一杯小寿星的酒。那一次,其实郭云也给阿愁下了请帖的,可因为李穆的阻挠,她没能去成。因此,这竟是她头一次“得见天颜”。 这会儿,跟在宣仁皇帝身后的,不仅只有窦皇后,还有大公主和二公主。直到看到大公主也冲她微笑着,阿愁才反应过来,宣仁皇帝嘴里的“阿大”,可能就是这位大公主了。 要说那两位公主,其实也是一早就来给朱三娘子送嫁了。甚至不久之前,大公主还在这厅上来着。后来因为看到这里全都是些未婚的小姑娘,大公主觉得跟她们没什么共同语言,又听说二公主到了另一处偏厅上,她便去了那边。 此时,阿愁听到皇帝当众夸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直到她看到宣仁皇帝的身后还跟着太子和李穆,她那心里才略安定了一些。 那宣仁皇帝就着刚才的话,对那些跟随的他的人又发了一通议论。直到感慨够了,他这才领着那些臣下如来时风般忽啦啦地又刮跑了,只留下这一室的愣怔的小姑娘们。 大娘子站起身来,忍不住疑惑问着郭霞道:“皇上怎么会过来?” 郭霞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的模样,道:“你忘了?朱三儿的亲娘,原是我舅母的亲侄女,想来我舅舅是陪着舅母一同过来的。” 这却是阿愁头一次听说。那朱三娘子的母亲陈氏待她极好,她一直以为那是朱三娘子的亲娘了,却不想竟是继母。 她看看站在门边脸色死灰的陈八娘子,再想想朱三娘子的继母陈氏,心里不禁一阵感慨。同出一门的世家女,这为人咋就那么不一样呢?!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