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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的提议,然后缓慢地上了楼。

    进了屋,见阿愁仍以她离开时的姿势,四处不靠地立在墙角里,莫娘子满意地抹了抹额上的汗,一边将那铜壶里的热水倒进那只木盆里,一边吩咐着阿愁:“脱衣裳。”

    阿愁愣了愣,忙道:“我,我自己会洗……”

    莫娘子只抬头看她一眼,那嫌弃的眼色,立时便把阿愁的话尾给看进了肚子里。

    于是,除了某些“特殊时刻”,自六岁起就一个人洗澡的秋阳,却是不得不被人侍候着洗了一回澡……

    那莫娘子往洗澡水里倒了一些不知名的药末子,把阿愁泡进那药水里之后,又以细齿蔑梳沾着某种带着醋味的药膏子给阿愁细细蔑过三遍头发,再过了三次水,然后拿一块丝瓜络子,以一种恨不能直接刨下她一层皮的力道,在阿愁身上一阵狠搓。等洗完了澡,阿愁觉得自己身上的皮居然没破,简直就是一种奇迹。直到这时,那一路上连手都不肯长时间碰她的莫娘子,才满意地将她从浴桶里捞出来,抱着她进了那屏风后面。

    阿愁这才发现,刚才莫娘子于屏风后的一阵窸窸窣窣,原来是在那脚榻上布置了一套被褥。

    将阿愁放置在脚榻上,又用被褥裹严了她,莫娘子交待了一声:“坐着别动。”便转身出了屏风。

    裹着被褥,阿愁这才注意到,莫娘子的这张架子床,可真是张“架子床”。那床板原来是由两张长凳架着的,她远远看着以为是床架的,其实是床的四只角里各绑着一根竹竿。那竹竿上,系着一顶洗得发白的枣红色帐幔。帐幔下的被褥虽也同样洗得发白,却都是干干净净,且叠得整整齐齐。

    看着那顶虽然洗得发了白,却依旧能看出原是枣红色的帐幔。阿愁不禁一阵疑惑。看莫娘子的打扮,她原以为她应该是个寡妇的,可寡妇不是应该忌用红色吗?

    抑或者,莫娘子……是个风流寡妇?!

    阿愁赶紧于心里冲着自己一阵摇头。以莫娘子的作风,她宁愿相信莫娘子是穷得没钱换掉这帐幔,也不相信她会沾上“风流”二字。

    说到“穷”字,阿愁不禁有些怀疑,莫娘子于那炭盆里放的助燃泥状物,不定就是那传说中的干牛粪。虽然据说干牛粪燃烧起来无烟无味,可时间长了,阿愁依旧觉得眼睛有些被熏得难受。也难怪这会儿南边和西边的窗户都被莫娘子开了一道缝隙。

    她坐在脚榻上胡思乱想时,莫娘子已经于屏风外收拾了澡盆,又探头进来,再次命令着她“不许乱动”后,便提着那大铜壶又出去了。

    屋里再次只剩下阿愁一个。于是,无聊中的她不免又是一阵东张西望。

    因窗下传来有人问候莫娘子的声音,阿愁便从脚榻上站起身来,借着梳妆台前的圆凳子,撑着那梳妆台往西窗外看去。

    西窗下,是一条小巷。她探头往窗下张望时,恰正看到莫娘子的背影于两条巷口的交汇处一闪而过。

    窗外,那一巷之隔处是别户人家的院墙。院墙恰正好齐着西窗的窗口一般高,于是莫娘子便于窗外绑了两根竹竿。这会儿,其中的一根竹竿上正空着,另一条竹竿上则挂着莫娘子从阿愁身上脱下来的那件慈幼院的“临别赠礼”。

    阿愁原以为,她那多少有些洁癖的“养母”,大概是宁愿把这身衣裳跟她那没了后跟的鞋一样全都给扔出去,也不会留下来的。可显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莫娘子这般大方,所以她只说那棉袄里的棉花洗洗还能用,到底把棉袄留了下来,却是没肯收在家里,而是直接挂到了窗外。

    虽说在秋阳幼年时,她的生活也算不得多富裕,可她也从来没真正的穷困过,至少她从来没有为“吃穿”二字犯过愁。便是穿过有补丁的衣服,那也是因为她奶奶要惩罚她的“不爱惜”才导致的。而现如今落到这样一个陌生且落后的年代里,阿愁深深觉得,她的前途堪忧。

    从梳妆台上下来时,阿愁的手不小心勾到梳妆台正中一块盖着什么东西的深紫色绸布上。绸布落下,阿愁才知道,原来那是一面椭圆形的铜镜。

    便是初来乍到,阿愁也知道,铜镜这玩意于市面上可不便宜。庙后街上的店铺里,只孩童掌心大小的一块铜镜都要卖上五十文钱——够买大半个她的了——偏莫娘子的这面铜镜,最窄处竟就足有近半尺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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