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天来,博雅的表现已经奇怪到他完全没办法放任友人自己处理的地步了。 倒也不会耽误工作,只是…… 他偏头看向书房外。 庭院樱树繁密。友人背负长弓仰头静默,不知究竟站了多久,粉白花瓣徐徐飘落,几片落花柔软温顺地躺在发顶。 每天清晨都是这样,静静站着、像在思索,又好像在迷茫,到制作结界的时间便沉默离开,连背影都透着疲惫。 近来实在忙乱,起初他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以为对方同自己一样忧心京都重建事宜,然而他心思一向细腻,转瞬便意识到了真正原因。 虽说不难想象,无非是有关那妖怪的事情……可他怎么也无法确定,究竟是怎样的刺激,才会使得一颗赤子之心、除却妹妹与战斗外无所顾忌的友人变成这幅模样。 他对你印象并不差。妖怪本就如此,善恶难辨,全凭本能做事,他一路走来,遇见过不少亦正亦邪的妖怪,至多不过封印对方,从未赶尽杀绝,对你自然也一样。 或许由于生母的影响,他对妖怪总多几分宽容。 况且铃鹿山的妖怪们虽恶得毫不掩饰,却不像某位隐藏在幕后谋划阴谋,给阴阳师添了无数生死攸关大麻烦的老对手,相比之下,偏安一隅的海妖们简直称得上纯粹。他原本就不认为妖怪追求自己的欲望有什么不对——只是,同样的,倘若危害人类,他也不认为自己解决这些妖怪有何错处。 他给自己的定位是人类,当然要为自己的族群考虑。 ……不过,他的确还算喜欢你。 不仅仅出于「纯粹」这种特质,毕竟纯粹的妖怪实在太多,善恶不论,作为阴阳师,他见过的着实不在少数。 倘若询问原因,大可坦率回答:因为与你接触得更多,了解得也更多。 说来也怪,他总能在放松时巧遇海国传闻中的少主夫人,分明是敌人,对话的气氛却往往平静温和,甚至称得上静谧。 只是聊起的话题又总不那么轻松愉快。 对方似乎把他当成无所不知、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长辈。他隐约察觉到,你对他有种奇怪的、天然的信任。 对神乐也是,甚至更重,短短几月时间,分明处于敌对立场,他视为妹妹的天才阴阳师少女便与海国凶残的将领成了至交好友,常常白日刚在战场相杀,晚上便在同一处海域玩耍……非常亲密。 那时海浪滔天、废墟遍地。箭矢拖灵气流光的长尾、势如破竹穿透心脏的刹那,怔住的不仅始作俑者,还有后方安静提供灵力的少女——海妖单膝跪地、唇角染血之际,他甚至于海国众妖慌乱的呼喊中,听见少女清晰的呢喃。 「鲛姬。」 声气微抖,几近垂泪。 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战势明朗,海国败局已定,他并不很担心最终的结果,一心专注地画下符咒结界,偶尔分神关注同行友人伙伴,也不过须臾间,不会影响战斗的心神。 可海妖重伤跪倒,心口顺箭矢缓慢渗血,抬眼注视海国少主的瞬间—— 暗金与猩红,浓夜与血泊。 时间似乎拉长成永恒。 只是对视,并无交流。 血腥弥漫,鲜血自唇畔心口涌出,滴滴答答掉落。 他看见少年大妖空白的脸。 ……接下来,要小心他发疯才行。 勉强抽回心神,他那时平静地想。 而当时最强烈的想法则是。 ——最好不要和她扯上关系。 这是决战日他唯一的失神。 * 今日仍清淡平静。 你抱膝倚在庭院侧角的树,把脸搁在膝上蜷成一团,手指百无聊赖地揪草坪的嫩草。 小腹的痛并未消减,妖力倒意外地留存,或许那种残暴的方式将不能完全吸收的、人类的灵力也都灌进来了吧……他还蛮强的嘛。 然而再怎么说毕竟都不是同种族,人类的力量吸收起来相当困难,过后你到底还是对他留下了阴影,即便过了几日的现在,仍不太愿和他共处。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