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放下今夜耻辱的包袱。 这时,水獭二哥从舞台正上方的杉木爬了下来。他的口鼻用深蓝色的头巾严严实实地掩着,虽然造型诡异,倒是没有受到辣椒面的攻击。他挠了挠头,一脸歉然道:“花瓣在铺入场红毯的时候用光了。” 事出紧急,缺乏想象力的水獭二哥实在想不到其他的补救措施。而辣椒面用着最接近“喜庆”的色彩,且因为招待客人用的食物多数为海鲜,水獭妈妈准备了充足的分量,水獭二哥本来是想用少量的辣椒面意思意思一下,没想到他才准备撒手,水獭弟弟他他米忽然从天而降,一屁股砸到水獭二哥的脑袋上,他大惊之下,将所有的辣椒面都抛撒了出去。 水獭二哥说罢,伸爪将他他米从脖子后头掏了出来。他他米被抓到人前,明白过来自己闯了大祸,可怜兮兮地用前爪不断作揖,浑身发颤,眼睛里挤满泪水。 他诺虽然无语,但对着他他米也生不起气来。他用沾满辣椒面的爪子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他他米扑进他的毛肚皮里,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尽管水獭一家奋力运水清洗现场和客人们,但辣椒面的威力太大,不少海河鲜精怪都昏了过去,看起来美味——呃,凄惨极了。 最后,还是欣赏完闹剧的罗飨出手,招来阵阵东风,将腌制好的客人们挨片扔进河水里。冰冷的河面上浮起一层厚厚的红沫,辛辣咸香的辣椒气息飘荡在红久河流域上空,经久不散。 原本准备好的乐队和歌唱表演没能上台,繁琐的开业典礼仪式也胎死腹中。虽然这场惨不忍睹的庆典在兵荒马乱中匆忙结束,但从长远的角度而言,倒并非是一场彻底的失败。当然这主要归功于张小葵事后的补救。不得不说这只小葵花凤头鹦鹉先生拥有超越常鸟的意志和魄力,他在最短的时间振作起来,并迅速展开公关措施。 几乎在典礼的第二天,关于开业庆典一定要用辣椒面祈福才能求得生意兴隆的传言便在红久河和百叶林领域广泛地流传开来。虽然这片土地上的居民们都说不上来为何辣椒面有这样的作用,但并不妨碍他们将信将疑地将这个奇怪的传统传递下去。毕竟,在之后的几十年的时光里,“神仙外卖”的名号确实愈做愈响,毫无疑问地成为当地的一块金字招牌。不少当事妖信誓旦旦地表示,经受过神仙辣椒面洗礼之后,他们的悟道之旅更加通顺,修习起来事半功倍。在越描越玄乎的传言之下,开业甚至开学仪式和红彤彤的辣椒面逐渐绑定而行。这样的结局,是他诺甚至张小葵都始料未及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对于他诺而言是遥远的往后。而当下、此刻,这只小海獭的内心充斥着难过和气馁。他成年后经历的第一件大事就这样难堪收场,和他的美好预期一点都不一样。他甚至还兴致勃勃地邀请小老板来观礼,试图通过盛大的开业仪式增强罗飨对他的信任感,从而促成更加稳固的战略合作关系。 只可惜这一切都毁在辣椒面上。虽然他诺很喜欢辣椒面,但他悲伤地觉得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思念这种呛鼻的味道。 巨大的失败压在肩头,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小老板的表情。 一通思想斗争之后,他诺还是勇敢地抬起头来,他得承认自己的失败,也想开口向罗飨道歉。才要开口却发现小老板面上毫无嬉笑嘲弄之意。 大概因为事件主角是他诺,罗飨其实并不觉得今夜的闹剧令人意外。那些用辣椒面腌制好的海河鲜看起来还挺可口的,若不是他受限于不对成精动物下口的承诺,罗飨今夜倒是愿意饱食一顿。况且,本来就对开业典礼兴致缺缺,提前结束反而称了他的意。 罗飨于是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道:“要不要喝酒?” 他还记得曾答应过这只傻海獭请他喝酒。他诺显然是忘了这件事,难掩满脸的震惊,傻乎乎地跟在小老板后头,往百叶林深处走去。 入夜后的密林深处黑得伸手不见五爪,偶尔闪过几个诡异的亮点,浓厚的黑色压下来,气氛凝重得很。海獭并非夜行动物,在黑夜中不免行动笨拙。然而罗飨似乎丝毫不受夜色的影响,穿梭其中如履平地。所幸他走得极慢,他诺拖着尾巴,勉强能贴在小老板后头。他微微喘着气,那些关于开业典礼的烦恼自然而然地被抛之脑外,似乎已经离他极远极远。 走了不知多久,他诺忽觉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原来他们已来到百叶之心。所谓百叶之心就是百叶林深处的一片心形空地,正好处于林子的中心,此刻被月光填满,宛若一湾明泉水。据林子里的老妖们所说,百叶之心其实是天坑,是千万年前某位前辈渡劫时所留。当然这种说法如今已是江湖传说,毕竟渡劫这种事情在年轻一代妖精们的眼中纯属于封建迷信,陨石雷电都只是有道理可循的自然现象而已。 ?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