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实意道,“其实我与祖父后来一道看过您当年的卷子,祖父也曾直言不讳地对我说过,我那时案首之名,多多少少,还是沾了些我身份的便利……当年我能为出身所利,后来我又被出身所困,一饮一啄,也是天定。” ——反而现在江充能如此“豁达”得出城相送,要是叫骆翀云错愕不已,颇有些受宠若惊。 “出去好好历练历练,早日回来,”江充似乎也看出了骆翀云脸上隐约的疑惑之色,伸手拍了拍骆翀云的肩膀,轻咳了两声,面带尴尬道,“我如今与你说这些话,倒也不是因为我如何转了性子,只是因为有一个人曾告诉我,我若再不与你好好相处,这辈子就是个活活累死的劳碌命。” “我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没活够,跟我这条命比起来,还是现在先好好地跟你说几句话对我来说简单点。” ——其实当日赵显的原话远没有如此婉转动听,赵显是在某一次江充再次大意犯蠢拖累了他的布置的时候,冷不丁的问江充道:“你知道你这辈子最后会怎么死吗?” 江充其时被赵显唬了一大跳,弱弱地表示道:“总不至于是因为办事不力……被赵小公子您叫人给偷偷暗杀了吧?” 江充这话说来是调侃,单只是为了配合着赵显的话调节下气氛罢了,赵显听了,却是冷冷一笑,神色特别认真的转回头来,郑重其事的对着江充道:“我如今算是知道了,你最后被活活累死真的不是没有原因的……你是真的蠢。” “算了,指望你能成器担事儿,还不如指望着骆翀云能早些立地顿悟,回来接下你留的烂摊子吧!” “会与江大人说过这等话的,是那位喜好与人算命的赵小公子吗?”当下的饯行长亭外,骆翀云听得微微一笑,似乎是觉得十分好笑般也附和了一句,“在先前往江南走的路上,赵小公子也与骆某算过一卦,说骆某此生‘孑然一身、至死伶仃、半生虚度、老来仓惶‘。” “别的不知道,这‘半生虚度‘若是准的话,那骆某这命怕是有些太短了……若到时候真连四十岁都活不过,那还真可能要孤身至死,伶仃一人了。” “是吧!他那人可会装神弄鬼了!说的话信一半忘一半就是了,可不能全听!”自被赵显那样‘诅咒‘般地预测过后,江充一直憋了一股气在胸口,如今一听骆翀云所言,顿时像是找到了一个毕生知己般,激动的握住骆翀云的手,双泪盈眶道,“我怎么可能被活活累死呢?我都打算好了,到时候一过四十五就上书陛下乞骸骨,跟綰儿一起回老家种田去!” “赵显那张破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咱可绝对不能信他的!” ——这位江大人说是不信不信,但偏偏又将赵显那番话奉若圭臬,今日还为此特特来与骆翀云缓和关系…… 骆翀云一时不由觉得,江子致此人,也很有些好玩了。 冯毅回来时,要是见着这往常一贯秉持着“王不见王”信念的两个人,如今把臂言欢,像是一下子便一笑泯恩仇一般。 ——骆翀云性子软和便罢了,可江充那个撞南墙心不死、极其擅长钻牛角尖的,竟然也能…… 冯毅瞧得奇怪,等送走了骆翀云,便忍不住偷偷问江充道:“你跟骆世子说开了?难得难得,你也有能这么心平气和的一天,看来去西北转了一圈,也真是叫你长进了不少。” 一提到西北,江充听得脸都绿了,想到当时自己苦哈哈吃沙子的日子……吓得浑身一抖,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都不敢去招惹长乐宫那边的什么人了。 “我说,”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了,江充也忍不住好奇的反问冯毅道,“赵显有没有给你算过?” “算过什么?”冯毅奇怪地反问道。 “算命啊!”江充急得抓耳挠腮,举例子道,“就是算你这辈子如何如何的……比方说会有几个孩子啊、最后是怎么死的啊?” “我有几个孩子我自己能不知道吗?我最后怎么死的?这个更扯了,我到时候都死了,还要知道这些干嘛,”冯毅觉得江充此人神神叨叨的,十分不感兴趣道,“你还真信这个啊?赵小公子心性跳脱,不过是随口说来逗你玩玩,你怎么还真当真了呢?……不过话说回来,他还真没给我算过。” “那肯定是你这个人没什么意思,”江充听得心里酸溜溜的,即使忍不住暗暗羡慕,想着以赵显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一贯作风,既然不给冯毅算,那多半说明冯毅最后的下场好的很……但面子上还是哼哼唧唧地念叨着酸话道,“看看我跟骆世子,那都是经天纬地有大才之人,你就不行了,你这人肯定普普通通的,人家才不给你算呢……” “我说,不是吧,”冯毅听得都震惊了,“你还真把赵显那些戏言当回事儿了啊!” “为什么不能信呢?”江充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反问冯毅道,“他可不是第一回算这些东西了,他之前算许昌地动,算江南之案背后的纠缠势力,更往前算那些地方豪族有哪家会直接入洛为夺他身上的账本而动手杀人……他可都算得清清楚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