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可以为了权势舔着脸厚颜追逐在一个对自己无意的女孩子身后、不厌其烦地大献殷勤;会在落笔时字斟句酌,生怕哪一句写得乖张左性了些,让上位者心生不喜……他变成了一个他原先一直看不起的人。 确实是有些可怜了。 不过这一回,他不想再那样了。 骆琲兴致所致,直抒胸臆,很快便洋洋洒洒地答完了卷子,最后神色平静地落笔回顾时,骆琲在心里地默默地想:好在如今家中姊妹都有了归处,若是这份答卷真戳到了哪个人的肺管子,降罪蒙灾,遭受牢狱之恩,至少他现在还算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至于真再牵连了哪个去。 唯唯诺诺,瞻前顾后,他自认为整个承恩侯府隐忍了两年余,却从来没想过,人家到底要不要他这样所谓的“隐忍”。 骆琲心情平静想,这答卷若能得人青睐,自己也总算是派上了点用场,若是揣摩错了圣意站反了位儿……至少自己往后,也彻底不用再去拖累她们几个了。 总比现在不上不下、仰仗着旁人的脸色过活,且还要拉着自己身后的所有人一起,都得忍受着旁人无来由的发作、诘难……的好。 骆琲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走出保和殿时,望着殿外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骆琲的心绪也被笼罩得分外宁静平和,他在心里默默地评价自己道:这一回,倒也算是“不破不立”了。 翌日,慎思殿内。 宣宗皇帝面色凝重地端坐在御案后,对着两个突然被传唤过来、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臣属叹了口气,神情复杂道:“今日叫二位来,是想让你们先一起看看这个。” 第33章 婚期 宣宗皇帝抬了抬手,让人把骆琲殿试的卷子呈出来。 江充与冯毅对视了一眼,皆是一脸莫名地低头看了下去,然后看了不到一半便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齐声惊呼道:“这不正是与陛下之前的想法……?!” 不谋而合?! “不错,”裴度捏了捏眉心,神情中多了分连夜辗转反侧的苦思之后所特有的倦怠,沉吟片刻,颇有些犹疑不定地缓缓道,“无论如何,江南的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赵显虽智多近乎于妖,但处事鬼蜮,行事阴毒,若把整件事交由他来主持,朕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陛下的意思是……”江充听话听音,闻言立时难以置信地接口道,“想让骆翀云与赵显一起去江南主持大局?” “不错,骆翀云对江南船坞的很多看法颇有当年郇相‘福船新法’的影子,与朕此番不谋而合,”裴度抿了抿唇,坦言道,“朕原先还觉得他性情优柔,缺份破旧立新的胆气,今日看他殿上作答,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再看这字字句句,却是已颇具些大家风范了……倒也不愧对他当年的那些浮名。” “江南一案,事涉国之法度,若要处理,必须得稳、准、狠。赵显准、狠有余,稳之不足,配上骆翀云一起,二人性情互补,互相中和,倒是能裨补缺漏,有所增益。” “陛下圣明,”冯毅粗粗看过骆琲文章里的见解便十分欣赏,听得宣宗皇帝此言,当即出声附和道,“依微臣之拙见,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 “况且赵显此人性情阴毒,本就不能见光、不可久用,但骆翀云就不一样了,到底是蒙承师恩一步一步正统地学出来的。此行若是他还算得用,等到陛下日后在江南试点变法时,也不妨直接让骆翀云出面代行圣恩,这样若是能把人历练出来,也不失为一棵日后能进入政知堂的好苗子。” “倘若是事情当真有变,江南那边,也有林泉的余荫在前面顶着。” “是啊,若是事情办好了,就是林氏一系也一起来政知堂里分杯羹,”冯毅说得痛快,江充在旁边却是听得十分不是滋味了起来,他出身卑寒,之所以能爬到今日这位子,全靠手段比旁人够阴狠,能为宣宗皇帝处理许多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听了冯毅这话,顿时就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酸溜溜道,“若是事情搞砸了,人家也有长辈恩师代其收场……” “不愧是正统读出来的太学子弟,什么事儿可能做成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哎,”冯毅听着听着就不由转过身来,对着江充无奈叹气,低声下气道,“江大人你说你这……陛下您看,天地可鉴啊,微臣可绝对没有拿赵显影射江大人的意思,你说这正好好地与陛下说正事呢,江大人你怎么就偏偏非得要搁这儿跟我抬杠呢……陛下还在呢!” “微臣只是不明白,”江充梗着脖子不忿道,“为何骆翀云可以,赵显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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