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十年啊,萧怜困坐笼中,没有他相伴,她终于知道了时光的漫长,知道了风君楚那十年是如何地煎熬。 十年,她镜中容颜不改,风华如旧。 他呢?如今是什么模样? 她从每日进来服侍的太监宫女口中得知,风君楚,是真的疯了。 暴君、昏君、疯君,他极尽世间之能事,无所不用其极地祸害九洲。 既然那个男人是救世的英雄,令萧怜不能忘怀,那他就偏偏就要做灭世的魔头,将这个世界蹂躏殆尽,有生之年,用另一种残忍极端的方式,让她记住他。 他在外面,不死不休地挣扎。 她在里面,默默承受一切。 等待,一切都会过去。 若无痛苦,何来的劫难。 若无劫难,何以证得大道。 十年摧折,一墙之隔,相思不相见。 神龙台,厚重的大门之外,每日入夜,都会有个身影,挺拔地立在同一个地方,仿佛望穿金碧辉煌的宫室,就能看到她临睡前小女儿家的娇柔姿态。 “她今日说了什么?”风君楚已是中年,蓄了胡须,愈发消瘦,满目沧桑。 白净净俯首道:“回陛下,娘娘今日与以往一样,无非听些外面的闲话,要了几册画本,打发时光。” “知道了。”风君楚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对了,陛下。”白净净见他如此颓丧,赶紧补充。 “何事?” “娘娘今日有问陛下是否安好。” 风君楚眼中一亮,停了脚步,“你如何回的?” “奴才按您的意思,就说陛下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稳,国事操劳,诸般不顺。” “那她呢?”风君楚有些迫不及待。 萧怜上次向白净净打听自己是否安好,已是一年前的事了。 “娘娘她……”白净净笑得艰难,这件事,他本来不想说的,去年也是这样,说完了,皇上雷霆震怒,杀了不知多少人才平息下来。 “但说无妨。” “是,娘娘叹了口气,说,还要多久啊。” “混账!混账——!” 风君楚果然又怒了! “她是在想朕死!她嫌朕活得太久!她想要自由,朕偏偏不给!朕算死了,她也依然没有自由——!” —— 于是,时光一晃,又是十年。 风君楚年过不惑,却依然健朗如初,她想他死,他偏偏要活得长长久久! 萧怜那般欢脱的心性,在这二十年间,也渐渐沉淀下来。 从一开始闷得发疯,到如今,已经彻底习惯这个牢笼。 每日更多的时间,用来闭目养神,与脖颈上的璎珞相抗衡。 忽而一日,她心头一悸,猛地张开眼,“棠棠!” 萧怜匆忙奔到黄金笼门口,用力捶着笼门,“来人!快来人!我要见风君楚!” 龙妃居然要见皇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大事! 神龙台门口伺候的太监一溜儿小跑,去了广和殿禀报。 风君楚这二十年,除了神龙台,再未在宫中大兴土木,始终因陋就简地住在广和殿,那个他和她曾经同塌而眠的地方。 而国库这些年,所有收入,都做了两件事,第一,征兵,第二,修皇陵。 “启禀陛下,龙妃娘娘突然喊着要见您。” 风君楚手中的朱批笔微颤,“朕忙着,不见。” 第32章 尽头(二更) 然而,没过多久,又有太监来报,“陛下,不得了了,龙妃娘娘疯了一样撞黄金笼,还说就是死,今晚也要见到陛下!” “不见!无需再报!” 风君楚撂下手中的笔,再无心批阅奏章,一颗心,早就飞到了神龙台。 可是,他如何见她? 他已经老了,她却还一如当年,他人生已过半,她还有漫长无际的生命,他就算见了她又怎样?拿什么去爱她,宠她? 一生最好的年华,都用在了思念她,他已经习惯这种如罂粟花般令人成瘾的痛苦中了。 神龙台中,萧怜泪流满面,对着大门哭嚎:“风君楚,你放我出去,棠棠要走了,你让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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