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老汉似乎有些感慨,轻叹口气,才道:“这两年气候不行,旱啊,一年到头都没下过几次雨,好在去年修了河渠,这才要好一些。徭役也是有的,只是现在不打仗了,只是修建水渠工程,倒也没那么累,每个村里抽几个人都能全首全尾的回来……” 说到这儿,他磕了磕烟袋,继续道:“村里边儿没人愿意出徭役是真的,骨肉离散,谁想去啊,但河渠修起来高兴也是真的,要不然今年秋天只怕收不到什么东西。” 他絮叨的有些多,唯恐这位女公子觉得烦,歉然笑了笑,说:“人老了,也格外啰嗦。” “无妨,谁家没有长辈呢。”燕琅温和宽慰一句,又道:“那赋税呢,这几年又如何?” 说及此事,老汉似乎有些唏嘘:“咱们这位陛下刚当皇帝的时候,外边儿说什么的都有,说哪有女人当皇帝的,怕是要坏事,那时候老汉也这么想,可这几年过去,日子的确比从前好了,徭役也轻了,从前十五税一,读书人就说是圣明天子了,可咱们这位女皇登基之后,没几年就改成了三十税一,这不是比之前那些男皇帝办的还好吗?” “咱们都是老百姓,也管不着官老爷怎么想,只是知道哪个做皇帝日子好过,徭役征发的少,赋税缴纳的少,那就是好皇帝!” 女帝即位之初是怎么熬过来的,燕琅是亲眼瞧见的,现下听老汉这样讲,心下着实酸甜交加,又问了几句别的,她起身道别,最后说:“您要保重身体呀,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进屋去喝了几口水,侍从留下了一锭银子,几人再度出发之后,霍润不禁道:“陛下仁德,后世史书工笔,必然是一代圣君。” 燕琅笑着附和:“确实难得。” 霍润原本不是爱说话的人,今日见的多了,触动情肠,温和注视她良久,忽的道:“您也要这样才好。” 燕琅没反应过来:“什么?” “要像陛下一样爱民如子,向天下施善政,”霍润由衷道:“要做一位青史留名的圣君。” 燕琅含笑应道:“会的。” 霍润也笑了,目光温和的看着她,道:“我会操持内政,约束内臣,必然不叫您为琐碎小事烦心。” 燕琅听得忍俊不禁:“霍郎是要学古代贤后吗?” 霍润听出她言语中的揶揄,倒也不甚在意,神态自若道:“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我无能,朝政之上不能襄助您,能做些别的也是好的。” 燕琅侧目去看,便见他神态诚恳,目光坦荡,不禁心生钦佩,展颜向他一笑,催马向前。 这晚众人便在驿馆中安歇,用的是禁军中某个勋贵子弟的腰牌,并不曾大肆张扬。 人在宫外,吃食自然不比宫中细致,燕琅也不嫌弃,面色如常的用了晚膳,又回房去将今日见闻整理出来,准备带回宫去,将来整合在一起传给后世子孙观看。 房门被敲了两声,她还以为是霍润,从书案中抬起头,说了声:“进。”话音落地,便见小公子伸手将门推开,步伐稳健走了进来。 燕琅有些诧异,揉了揉额头,说:“怎么是你?” 她这便刚说完,小公子脸上就晴转多云了:“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燕琅就笑了,将笔搁下,拉着他手,有些无奈的道:“阮侍郎你几岁了?怎么还生这种气。” 灯火摇曳,她神情含笑,有种仕女画般的温情脉脉,小公子脸色和缓下来,说:“宿卫已经安排妥当,明早照常出发吗?” 燕琅笑吟吟的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小公子见状,脸上便有些热了,手却还拉在一起舍不得放开,目光不经意间往桌案上瞥了一眼,会意道:“您是打算把一路上的见闻都记载下来吗?” “是啊,”燕琅说:“亲眼见到的东西终究与书本上得来的不同,从风土人情,到赋税徭役,乃至于这些年的旱涝收成,如果不是亲自去问,谁会一五一十的对我讲呢,官宦终究是官宦,欺上瞒下这种事情不要太多。” 小公子看她眉头蹙着,神情隐约忧虑的模样,心下不禁生出几分担忧来,伸手去抚了抚她眉头,道:“陛下是圣君,您也是圣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燕琅笑着拍了拍他的手:“但愿吧。” 这晚原还风平浪静,等到半夜时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