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嫡长子梵沉,天赋异禀,经天纬地,博古通今,为官后披肝沥胆,缕出政绩,冠盖满京华,深得圣宠。 这是世人眼中的梵沉。 而他现下静静躺在那口漆黑的棺木里。 一下子反应过来的百姓们纷纷伏跪在地,恸哭不已。 那样一个上天宠儿,落凡谪仙,竟然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刻突然离世了? 百姓沿街伏地恸哭,满城哀嚎。 除了帝后和太子的丧葬,这在西秦史上还是头一例。 景瑟脸色淡淡地看着两旁渐次跪下哭丧的人,眸光微凉。 * 楚王府。 身着冷白素服腰细麻绳的阡陌一路飞奔回来。 前两日不慎染了风寒卧榻的楚老王爷透过帷幕看着他这番装束,咳嗽又加重了些,上气不接下气。 “老王爷,世子爷他……殁了。” 一旁端着汤药伺候的楚王妃脸色一僵,瓷碗“哐啷”一声落在地上摔成数瓣。 楚老王爷瞪圆了眼,一边咳一边厉声吼:“胡扯!我那大孙子武功绝顶,怎么可能就殁了?” 阡陌红着眼圈,嘴唇颤抖。 “小沉——”一声悲极嘶嚎过后,楚王妃没能受住,厥了过去。 婢女们手忙脚乱地将楚王妃送回了房间。 楚老王爷依旧喘咳不停,瞠目瞪着阡陌,“你再说一遍,沉小子是如何殁的?” 阡陌哽咽着,断断续续道:“从燕山回城那日,世子爷和二爷路遇突袭,对方用炸药炸毁了山坳,烈焰漫天,世子爷为了让二爷脱身,葬身火海了。” 梵沉武功之高,放眼天下鲜人能敌,能让他无措到最后葬身火海的,也只能是那支永不见光的顶尖隐卫了。 “好!好啊!”楚老王爷突然仰天大笑,没想到梵氏一再退让,换来的不是一隅安宁,而是上位者的猜疑不断,步步紧逼,如此为君,何其昏聩! 阡陌被楚老王爷这个反应吓到了,他紧张地问:“老王爷,您要不要紧?” “扶我起来!”楚老王爷无力地摆摆手。 阡陌马上掀帘进去轻轻将他扶起来。 “棺椁到楚王府了没有?”重重咳了几声后,楚老王爷问。 “已经入了城。”阡陌道:“马上就能到府上了。” 通红着眼,楚老王爷撑着身子站起来,“带我这个白发人去看看我那年方廿六便殒命的黑发孙子!” 二十一年前,他这个白发人含泪送走了儿子,二十一年后,他这个白发人还得再送送孙子。 其哀其悲,何人能解? 楚老王爷花白的头发上,仿佛又添了一层霜。 阡陌抬袖抹了泪,搀扶着楚老王爷去往前院。 送棺队伍在全城百姓的泪眼注目下缓缓到了楚王府大门外。 一眼瞧见那具漆黑棺木,楚老王爷拈须,“好,好啊!不枉我担惊受怕这么些时日,终于是回家了。” 梵越上前来,重重跪在楚老王爷面前叩了三个响头,“孙儿不孝,没能守护好兄长。” 楚老王爷脸上已经没有多余表情,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出声,“回来就好,还能回来,已是大幸。” 梵越听得出,爷爷已经猜到老大遇到火螭卫,也知道火螭卫是泰和帝亲自派出来的了。 “开中门,让我那大孙子进来!”楚老王爷沉痛的声音回想在整个前院。 有人适时提醒,“老王爷,世子爷殁于外边,棺木不可入门。” “胡说八道!”楚老王爷顿时大怒,“我那大孙子生于楚王府,长于楚王府,死了,自然也要回楚王府,谁再敢拿那些乱七八糟的礼仪规束来说事,老头子就让他先下去陪我孙子!” 此言一出,四下俱寂。 奴仆们纷纷垂首,大气不敢出。 梵越已被阡陌扶了起来。 他猩红着眼,对外吩咐,“开中门,迎世子!” 高大沉重的朱漆门发出绵长的“吱呀”声,逐渐向两边敞开。 扶灵的十六名暗卫脚步一致,抬着棺木走进大门。 楚王府训练有素的那群的奴仆们极有眼见,马上就去准备灵堂挂白绸了。 一个时辰后,棺椁入灵堂,香火续燃,冥纸不断。 哭灵声夹杂着法门寺高僧们的诵经声,响彻整个楚王府上空。 雨点落下,噼噼啪啪打在房檐上,窗棂上,天地为之呜咽。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