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既然您也知道这是个谎言,又为何不愿回去呢?陛下春秋鼎盛,您也风华正茂,此时正该是修补多年来的遗憾、以尽人伦之孝的时候啊。” 陈庆之唏嘘过后,眼中隐隐有了同情之色。 “陛下会派臣与马侍郎来到这洛阳,便没有对此事有任何芥蒂,朝中的大臣因张长史的逃回也大多知道您离国的真相,多半不会反对您归国……” “陈将军,我造的孽实在太多了!” 萧综突然拔高的声音,打断了陈庆之的劝说。 打断声乍起而收,萧综又回复了平静,对着陈庆之摇了摇头:“旁人不知晓我的罪孽,我自己却知道。” 他抬起手指,指了指一旁默然不语的马文才,冷声道:“你可知,马文才被困绝龙谷不是个‘意外’,乃是我为了‘公报私仇’设下的死局?” 陈庆之怔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却不能向皇帝禀报,多年来都愧对这位同僚吗? 萧综将手掩入袖中,又叹:“你可知,我早知道修建浮山堰是萧宝夤为了破城而设下的诡计,却一直冷眼旁观,甚至坐收渔利?” 陈庆之亦跟着叹气。 当年浮山堰一行,本就是他去调查的。 崔廉与郦道元忘年之交,本可以是一场传唱千古的佳话,却因浮山堰之事落得个仓惶奔逃的结果。 萧综会和陈庆之说起他的“罪孽”,便是知道这位跟在父皇身边的先生,怕是最能了解他说的是什么的人。 “我常常想,像我这样不忠不孝的罪人,上天为何还要不停的给我机会,先是让我无意间戳破了精心编织的谎言,又让我亲手斩断了自己的桎梏……” “后来,我悟了。” 萧综又摩挲起手上的伤痕,有感而发。 “上天给我这样的机会,不是为了让我争权夺利,也不是为了让我弥补遗憾,而是让我‘中止’更大的恶,以还在梁国造下的‘业’。” “所以,我不能回去,也不愿回去。” 终于听到了萧综说出了自己的意图,陈庆之却丝毫没有为之感动,反倒五内俱焚,甚至从蒲团上难以自抑地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这位殿下,仿佛面前这位殿下已经疯了一般。 从考县到洛阳,七千人,拖着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异国世子,他用了多少心力和人命,才能站在此处? 如今虽然已在洛阳,可是强敌环伺、内外交迫,局面危如累卵。 陈庆之并没有在魏国封王拜将的企图,哪怕北海王对他再怎么礼遇,迟早也是要分道扬镳。 他原本思忖着在双方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趁着北海王还未在洛阳站稳脚步,随意找个理由领着萧综便回返梁国。 现在北海王既有名份又有实权,双方尚在“蜜月期”,只要能一路顺利回返,无论是陈庆之的功业,还是陈庆之的任务,都能善始善终。 可现在萧综在说什么? 他不愿回去,也不能回去? “死了那么多人……死了那么多人……!” 陈庆之气喘如牛,怒目而视,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将拳头挥到眼前这个削瘦的年轻人身上。 他的怒火充溢胸中,可为人臣子的尊卑之感影响了他的言行,使他无法说出更“过分”的话,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可一旁的马文才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你可知为了殿下您,陛下此刻怕是已经陈兵边境,随时要发动一场战争了?” 马文才的嗤笑声在斗室中响起。 “为了救您,陛下连褚向都重用了,徐之敬被点了太医令,千里迢迢随我们来了洛阳。” 他嘲讽着,“荥阳一战血流成河,埋骨在他乡的义士永远无法等到骨肉团聚的一天……” “殿下,您的‘机会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