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暗下来,院子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王老太家是最先吃年夜饭的,喧闹的声音从阳台漏出来,一楼都能听见。 章烬坐在院子里,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向姝兰回家,杂毛儿在他脚边跑来跑去,很快就饿了,不停地用脑袋蹭章烬的腿以引起他的注意。但它的主人自顾不暇,推了推它的狗头,懒得管它。 院子里凉飕飕的,章烬坐了一会儿也坐不住了,他仰头看了眼已经擦黑的天色,心里不由得钻出一丝焦躁:他妈怎么还不回来? 他打了个电话给向姝兰,等了一会儿,没打通。 棋牌室声音嘈杂,向姝兰可能听不到来电铃声,没人接也是常事。但这回章烬却突然有些心烦,他又等了一阵,决定去棋牌室接向姝兰。 章烬钻回屋里,把桌上那盘排骨拨出来,倒进杂毛儿的食盆里,然后对杂毛儿吹了声口哨,把它叫过来。 他家狗巴巴地盼了半天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它歪着脑袋趴在食盆边,冷了的排骨同样啃得吱吱响。等杂毛儿吃饱了,章烬捏了捏它的耳朵,把狗带出了门。 有些人家已经吃完了团圆饭,开始放烟花了。章烬出门时,正巧听见“噗”的一声响,火星喷溅着从纸箱里蹿出来,飞到天上炸开了,好几个小孩儿站在台阶上仰着脖子哇哇地叫着。 嘁,跟没见过烟花似的。章烬心说。 在一片灯火通明中,只有他家是暗的。章烬踩着一地的爆竹屑,把院子外的铁门锁上了。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棋牌室已经关门了。 一人一狗在门口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章烬直接掀开旁边一家小餐馆的门帘,向餐馆的孙老板打听情况。 孙老板的餐馆开了十来年,跟向姝兰一家人都很熟,一见章烬他就“哎哟”了一声,没听章烬说完就开口了,仿佛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似的。 “你来找你妈的吧?哎呦喂,你来晚了,刚才有几个警察到这儿来,把打麻将的人都带去派出所了!”孙老板说,“最近查赌博查得严,我在隔壁听到说,你家好像是被人举报了……” 章烬在冷风中打了个寒噤,孙老板看他脸色不好,正要劝慰一番,只是没等他说话,章烬就跑走了。 他一刻也没停,直接赶往派出所,杂毛儿迈着三条腿,在他身后卖力地追着,等它好不容易追上时,它的主人却折了回来,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跑。 章烬从家里拿了钱,让杂毛儿待在家里,自己蹬上摩托车,一口气不歇又赶回派出所。交完罚金后,章烬等了一段时间,警察才把向姝兰带出来。 当时章烬气喘吁吁地靠墙站着,抬眼看见向姝兰时,他一口气呛在气管里,佝着背剧烈地咳嗽起来。 ——向姝兰披散着头发,脸上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已经红肿了,像是被指甲抠出来的。 章烬积压的烦躁和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他咬着牙问:“谁干的?” 对面两个警察见他面色不善,警惕地站了起来,严厉地叱道:“想干什么?” “妈没什么事,先回去行吗?”向姝兰连忙拉住章烬的胳膊,小声地哀求着。 章烬盯着她的脸,忍气吞声地没说话。向姝兰又转向警察,抱歉地笑了笑,挽着章烬出去了。 她坐上摩托后座,章烬踩了一脚启动杆,车子很快轰轰地发动,冷风从两侧扑来,向姝兰箍着章烬的腰,把脸埋在他背上的羽绒服里。 这股温暖让她满心愧疚,脸上的伤跟着抽痛起来。向姝兰知道章烬在等她的解释,她在心里不断地打着草稿,想编织一个心平气和的谎话,于是很长一段路上都没有人说话。 摩托蹬上坡的时候,向姝兰的谎话终于编好了,但坡陡,她不想让儿子分神,决定进了巷子再说;等到进了巷子里,向姝兰又迟疑了,这里离家不远,她想还是回家再说;当终于到了家里,她看见满桌子中午剩下的冷汤冷菜,想起她儿子等她回家吃团圆饭,到现在却还空着肚子,她垂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向姝兰端起桌上的菜,走进了厨房。 章烬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根烟,把纸皮捏破了,卷在里面的烟草散了出来。厨房里还是叮叮当当地响着,但现在这个声音已经不能让他的心雀跃起来了。 他拉开抽屉,把压在最底下的黄皮纸袋拿了出来,这个纸袋是前年中秋节的时候,章昊让他去东郊火车站,跟月饼一块儿拿的。纸袋里边装的是几张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