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甚是复杂,将双手交叠放于身前,凝目看向萧逸,“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跟梁王串通,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萧逸眉宇长展,脸上表情极淡,道:“你是个顶聪明的人,做事也很小心,几乎是滴水不漏的,想要从你身上看出破绽,着实是不容易的。” 他转眸掠了秦莺莺一眼,唇角边噙起幽润的笑,不慌不忙道:“你还记得你随使团来长安后,我们第一次在宣室殿会面的场景吗?” “朕托你调查胥朝宗府与梁王之间的关系,你把调查所得如实详尽地告诉了朕,事情到这里还算正常……” 那时候楚璇也在,她循着他的话回忆了当晚的情形——秦莺莺对萧逸可谓真诚至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最初是根据从秦莺莺那里得来的消息,才让萧逸坐实了所猜测的梁王与胥朝之间的关系。 那时的他们看上去当真是密交挚友,虽然一个过分冷漠,一个又过分跳脱,但瞧上去对彼此都是真心实意的。 想的这儿,她的心情不由得有些低沉,神情略显复杂地看向秦莺莺。 他依旧一副处变不惊、淡然自若的模样,察觉到楚璇看他,还朝她轻挤了挤眼。 “可第二次见面,你就不对劲了。你说想跟朕做交易,让朕替你找迦陵镜,并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别夏在败亡后遗留的东西尽数告知与我,以显示你的诚意。可你在提出交易后,却没有催促朕尽快给你答复,反而当着朕的面儿去撩拨璇儿,诱朕吃醋,把你赶了出去。” 萧逸抬手拂了拂自香炉顶盖镂隙里飘出的烟雾,连声音都似隐在云端迷雾之后,高深且缥缈:“莺莺,你野心勃勃,对迦陵镜势在必得,手中又握有朕想知道的秘密,按照你一惯缜密的作风,该立即与朕敲定交易一事,甚至当晚就该催促着完成交易,彼此尽快交换信息,好去办各自想办的事。” “可是你没有。” “你为了心中的胥王梦而远离故土,千里迢迢来到长安,见到了朕,在最关键的时候想的不是朝着王鼎帝祚更近一步,而是来调戏朕的女人……” “固然你是个好色的,可你绝不是个会色令智昏的人。”萧逸停顿下,神情微妙地看了楚璇一眼,道:“只有真正痴情的或是足够荒唐的人才会色令智昏,你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又精明似鬼,在最关键的时候想的绝不会是女人。” “朕想,那个时候你用来与朕交换迦陵镜的关于梁王和别夏的那段往事,梁王还没有告诉你吧,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朕顺水推舟要求立即交易你就露馅了,所以你必须先激怒朕让朕把你赶走。” “你提出了交易,观察了朕的反应,再回去告诉梁王,由他来决定要不往下走。朕没有让你失望,朕与你约在观文殿见面,表现得很积极,梁王也决定由你出面来跟朕做这笔交易,从朕这里套出迦陵镜的下落,所以才告诉了你他和别夏的那段往事,这才有了我们在观文殿的那次会面。” “莺莺,朕可有哪里说错?” 殿中一片死寂。 沉默良久,蓦地,秦莺莺拊掌,那清脆的掌声伴着腰间环佩轻鸣,他眼波微漾,倾心叹服:“厉害,真是厉害,就跟你亲眼看见的一样,陛下真乃当世奇才。” “只是我不懂,就凭这些你就认定了我已背叛你?未免太草率些了吧,难道从一开始我在你心里就是不值得信任的?” 萧逸神情澹静,缓缓摇头。 “你们的胥王,秦怀仲。世人都传他与梁王私交甚笃,早已暗中投靠,并为他提供钱粮来操练私兵,诚然,他确实投靠了大周,但投靠的却不是梁王。” 秦莺莺当即明了:“他投靠了陛下。” 萧逸含着一缕悠淡笑意,带了些许怜悯:“他提前探知你与梁王的关系,在胥朝使团抵达长安之前就已经告诉了朕。朕答应他,有生之年会保他王位安稳无虞,所以,莺莺,只能对不起你了,你既做了第二个别夏,便只能是别夏的结局。朕早就对你说过,都是命,命中没有,强求不来。” 秦莺莺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含着无限的惨淡与自嘲,直把自己笑出了眼泪,笑得身体前摇后晃,踉跄了几步,险些被裙纱绊倒,才将将站稳,讥诮道:“梁王那个王八蛋,我早就对他说过,既然要用就得信我,把所有事先跟我说明白了,我好随机应变。可这老狐狸天生疑心重,话从来说一半藏一半,不到最后关头不让我知道,他也不想想,皇帝陛下何等人物,岂是那么好瞒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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