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璋半晌没有说话。 福春觑着谢玉璋的脸色,哭道:”奴婢真不是有心害人,万不料陛下竟会动此大怒……” 谢玉璋“嘿”了一声,吐气道:“算什么大怒?” 福春怔住。他抬眼,谢玉璋脸上神情淡淡。在草原上磨砺了八年归来的公主,跟他记忆中那个小殿下,不大一样了。 她说:“皇帝不高兴,皇帝让她死,她便得死。于皇帝,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算不上什么大怒。” 谢玉璋的目光下移,落在福春面上,告诫他:“福春,你既到了天子身边,便需明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道理。他若真是动了大怒,又怎么会只死一个人,又怎么会让人死得如此安然?他若真怒了,那会是……要死很多人的。” 谢玉璋仿佛又想起了那一年,逍遥侯府的人战战兢兢不敢出头,谢家村的女眷也被看管,竟只有她来去自由。最后,为那些枉死在三木之下的族人收尸的,是她和林斐。 谢家村血流成河,那,才是天子之怒。 徐姑姑之死,不过是天子一个动念而已。只因他是皇帝,一动念间便是人命。 且这位天子,悍戾之名令人震惧。他这一路行来,不知道是踩过多少的尸骨,趟过多深的血河。 徐姑姑这等弃主之仆,在他看来便如阵前脱逃的士兵,于是一动念间,徐姑姑便死了。 刚刚在殿上才觉得他像那青年,此时,他又像那帝王了。 总之是隔得太远,便面目模糊。可谢玉璋又不希望靠近,又觉得便这般隔得远远的,就很好。 她凝视着福春圆圆的面庞,说:“你以前说的谎我都可以替你圆上,但你若想善终,切莫再对咱们这位陛下弄虚作鬼。没人救得了你。” 她目光幽幽,令人难以揣摩。 福春不敢小看她。这位公主殿下以待笄之年到漠北走了一圈,历经八年,不仅活着回来,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大穆朝的公主。前朝的臣子或许不拿一个公主当一回事,可福春这种靠着帝心活的人,绝不敢小看谢玉璋。 福春咚咚给她磕头:“再不敢了!殿下于我,再生之恩。” 磕完头,他立起身子,道:“殿下对福春恩大,福春也什么都不瞒殿下。有一个事,还请殿下知晓。” 他压低声音,把张芬为什么没能做成皇后的事告诉了谢玉璋。 谢玉璋万料不到,张芬竟是这样与后位失之交臂的。她心情复杂之极,隐约觉得对李固……或许发力过猛了。 然李固若想收了她,今日大殿之上便是正好,他却选择了先践行自己当年说过的话。 谢玉璋垂眸。 便在此时,有人轻轻扣响门扉。 屋中的两个人都收了声。谢玉璋看了福春一眼。福春掏出帕子脸上抹了一把,瞬间已经恢复了从容的表情,过去开了门。 有个小内侍在门口与他低声交待了什么,福春回来,对谢玉璋弓腰:“殿下,请。” 两个人不再有视线交集,谢玉璋抚抚裙摆,缓缓起身。 有了公主的身份,谢玉璋见到三妃,不需要如前世那样下拜。她与三妃见过礼,李珍珍气色极好,笑道:“以后就是妹妹了。” 岁月荏苒,将每个人都雕刻得与从前不一样了。谢玉璋在李珍珍的笑里再找不到从前的爽朗,这位李贵妃,笑得十分快意。 却是为何?她知道些什么? 崔、邓二妃皆凝视着谢玉璋,神情怔忡。 李珍珍这一句,令二人M.COO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