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也不甘示弱地吼着:“少废话,先撤!” 封家军如退潮一般涌向桃仙道的入口,那里地势狭窄,若蜂拥而过必然会堵死,但封家军撤得井然有序,足见平日训练有素,只是金兵紧随其后,后方的将士们仍在苦战。 封野命令道:“你先带他们撤,我去断后。” “不行,你是主将,不能再涉险。” 封野充耳不闻,带着精兵策马冲向后方,有他在,则军心振奋,他们与朵颜卫殊死搏杀,终于将全部兵马撤入了桃仙道。 金兵见着桃仙道地势诡吊,唯恐有埋伏,不敢再追。 当太阳完全升起,辉耀山林时,封野终于回到了燕思空身边。 燕思空见那骑着火红骏马朝他奔来的大将军,只觉心脏巨颤,抓着缰绳的手都有些脱力,也不知是冻的,还是…… 封野骑到了燕思空身边,与其并行,他一手撑在马上,像是在支撑自己的身体,同时扭过头,深深地凝望着燕思空。他脸上满是泥土与血污,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惟有一双眼眸犀利而明亮,仿佛能直看进人心里。 燕思空也看着封野,他头脸亦是狼狈不堪。 “你受伤了吗。”封野一张嘴,喉咙沙哑,他打量着燕思空,那些血,生生地刺着他的眼睛。 “只是皮肉伤,你呢。”燕思空担忧地看着封野,在山中的六天,是饥寒交迫的六天,他看着封野眼窝青黑,面颊凹陷,嘴唇和手指都干裂开来,一身一脸的血,也不知受了多少伤,看来已是没有多少力气了,竟还能强撑到现在…… “不碍事。”封野低声道,“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我说过此计太险,若我不能救出你,你可想过后果。” “从我十一岁那年,跨上战马的那一刻起,我就随时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后果?”封野嗤笑,“大不了一死。” 燕思空长叹一声。 “你如此担心我,我很高兴。”封野的脸已然冻僵了,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盯着燕思空,目光灼灼,“你还冒险亲自带兵来救我……但以后你不许这样涉险了。” 燕思空转过了脸去,回避封野那火热的目光:“我燕思空能执笔为文,亦能横刀立马,你将我看作什么,羸弱女子?” “我将你看作心头肉。”封野低声道,“伤了分毫也不行。” 燕思空一夹马腹:“快快通过此道,速速回广宁吧。” 桃仙道狭长幽深,他们走了足足三个时辰,才终于走了出去。 穿过山口时,一阵过堂风迎面吹过,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地臭味,似乎是马粪地味道。 燕思空和封野同时抬起了头,两侧的山崖不高,稀疏地树木陷在尚未化完的雪中,它们掉光了全身的叶子,却依旧伶俜而立,像是挣扎着要向天生长,摆脱冻土与冰雪。 这样萧条地景色自是不值得多看的,他们看的,是那树枝间偶有的微颤。 封野脸色一变,大吼道:“有埋伏!” 刚经历过一场鏖战、疲倦负伤的将士们,被这一声厉吼吓得全都清醒了过来,封野常年对他们的严苛训练,让他们临危亦不乱,队伍火速从中间分劈开来,尽量靠向山体,率然军纷纷将手中的盾甲高举过头,去护卫主将。 下一瞬,两侧矮崖上冒出来了无数的人头,万千飞矢从天而降!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那些以为从鬼门关抢回了一条命的将士们,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命丧他乡。 何其残忍。 封野和燕思空躲在盾甲之下,听着箭矢射在头顶地闷响,犹如刀锋舔过颈项,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的生死不过依托于这几片盾甲,岂不是立浮萍于大海之上,命在旦夕。 耳边传来马儿地嘶叫,身边的醉红用力抽搐了一下,封野喊道:“靠向山体,快!” 燕思空回头一看,醉红的屁股竟中了两箭,正痛苦地扭动着,发了疯地想要挣脱缰绳。 封野死死地拽着它,眼看就要被它拖走,燕思空和几名将士也拉住了缰绳,硬是将醉红拽进了一处掩体。 头顶箭雨如织,来不及躲避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地倒下了,狭窄的山口内顿时尸横遍野。 封野和燕思空对视一眼,眸中均染上了绝望。 金兵的箭射完了,开始往下推石头,封野高喊道:“撤——” 他们一边逃,封家军的弓箭手一边反击,但俯仰而攻,身处劣势,几乎是任人鱼肉,巨石木块从矮崖上滚落,所到之处尽是被碾碎的肉身,那惨象岂是人间?M.coOJx.CoM